我假装自己只是在单纯地捂“手炉”:“得嘞,那你现在不怕了是吧?小白眼狼,除了我,世上还有那么多人帮衬你,亏我还以为你是没人疼的小可怜虫。”
“小可怜虫”又开始装可怜,眼皮一耷拉:“那不一样。我仍然觉得,我只有你。十四,你不必太顾及我,你是皇帝,要做很多事,也终是会……”
“我昨天说的话,都听狗肚子里去了?”我不知道问题出在何处,他似乎总觉得我是在玩耍,不得不一再保证,“还没人敢拿朕的‘金口玉言’当耳旁风的,想让朕再讲一遍,你可得拿出点好处……”
他坐得肩背挺拔,心情好像不怎么轻松,偏头凝目,似乎听懂了我的玩笑,似乎又没听懂,面皮上还没褪干净的薄红又暗悄悄卷地重来——逼得我真开始心生负疚。
恍惚觉得自己成了不夜坊里调戏良家子的败类。这么一恍惚,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不由在他的注视下哑口无声起来。
恰在此时,卫裴在外头叩门道:“陛下,户部钱大人来了。”
我在“良家子”冤深似海的目光里几乎要淹死,忙不迭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他来做什么?”
一个户部的,都跑鸿都府来堵皇帝了,八成是天又要塌。
果不其然,户部尚书钱大人,人称钱眼子,告诉朕说朕的钱包,空了。给北羌的粮凑不齐,要凑齐,悯州就得死人。
良王殿下立即摈弃个人恩怨,颇为公正地与朕统一了战线,在一旁冷冷投给钱眼子一记眼刀:“昨日为何不说?”
第36章 朝议
钱大人说,因为昨日没查粮仓,今儿一细查,发现有几仓谷子被虫蛀烂了。
我差点没一口血吐死过去。
我不知道他们这是在逗谁。以前国泰民安、粮库丰盈的时候,都没听说过积谷烂掉的,眼下就那几囤从来在朕兜里揣不过全年的粮食,怎么就生虫了?
我直接一脚把钱大人踹进了鸿都府的审讯室。猛一下急出的一脑门汗还没晾干,那厢兵部尚书杨老头竟然也跑来了!杨老头一张忧国忧民的脸上褶皱横生,满头急汗比我还多,几乎要顺着道道褶缝淌出个“沧海横流”来。他也像是要被淹死了,一口气提不上来:“陛……陛下!越……越……”
我一拍桌子,也给了他一脚:“月亮真圆啊杨全武!”
“越王起兵了!”杨全武一屁股蹲跌坐地上,“两万人马聚集秋洪岭,要往北来!”
……好了,不仅天塌了,地也要陷。秋洪岭在南方的地位等同望京关在北方的地位,越王这时候要真无诏挥兵越岭北上,那就完了。
真是祸不单行,我强撑着没晕过去,紧急传召在家休假的各位大人进宫开朝会。
天已垂暮,宫灯次第亮起。长长甬道中车马辘辘,吵醒了即将入睡的宫城。
消息灵脚步快的已先一步赶到大明殿,我赶不及换衣裳,顶着一身白毛雪就要往殿里头钻。良王在阶前拉了我一把:“十四。”
“嗯?”我回头拍了拍他的肩,“不用怕,一会儿你少说多听,天塌下来朕顶着。”
他还是静静看我,神情仍不轻松,但也并未因双祸临门更紧张一点儿,看那目光,似乎对朕这番顶天立地的大话也颇不以为意,只抬手掸了掸我肩头和毛领上的雪:“天下人谁也不比谁高几寸,哪里就要你一个人扛了?”
这话虽然没用,那份关怀的意思倒还中听,我冲他笑了笑:“是了是了,匹夫有责。”
他收回手,端眉凝目地盯着我的眼睛:“他们都看着你,你不能慌。”
……说实话,让朕去扛天倒还是好的,让朕不慌朕实在难以做到。按晋王四哥的话说朕从小没受过一天正式教育,当皇帝那完全是赶鸭子上架,实打实的自学成“才”,这一茬一茬的没在殿上一嗓子哭出来那都是心理素质过硬。
今儿个朕更是将心理素质发挥到了极致。曾被殷蛀虫斥为“武夫”的悍相薛岱当廷抡棍子要揍户部那群“酒囊饭袋”,和事佬赵光拉架被一把推翻倒地,兵部的在混乱中高呼大喊求关注,几名外将更是嗓门厉害得“响遏行云”——
“……挥师南下!越王哪儿来的臣打得他哪儿爬回去!”这是一名刚刚外派回来的缇骑将官,手短脚短,既黑且矮,看着很没有说服力。
“你这黑豆子,刚回京不知朝廷如今有几两米,北边十三关的窟窿都补不上,悯州年年饥荒,如今给北羌的粮又出了事,哪还有东西供你南下打仗!”这是昨晚当真问要不要往粮里加砒/霜的户部傻侍郎。
兵部一侍郎振袖道:“为什么没有东西供应边关?就是因为越王吞了流州赋税!打垮越王才能‘开源’!不然国库永远都得咣当着!北十三关迟早要完蛋!”
赵光被御史台一群人扶起来,颤巍巍扶着腰吹胡子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你们是没见过。越王在流州坐拥精兵二十万众、以逸待劳,而如今朝廷最多只能拼凑出三万疲兵,在场谁敢领这三万人去、摘下越王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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