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有什么好看的?还是起身了。
宣室内室,还是熟悉的摆设,只在梳妆的地方换上了新镜子,两面镜子并排摆在一起,刘彻拉着韩嫣坐在镜前。笑:“看着真是清楚了呢,长这么大,总算是瞧清楚了自己是什么样子了,这么一比,原先那镜子真是太模糊了。”
“就高兴成这样了?”
“嘿嘿。”
韩嫣无力了。别再来逗我了行不行?在你女儿满月、我新婚的时候再表现出这样的暧昧来,很黑色幽默啊。
指着鼻子大骂或者是摔袖子走人的事qíng,以韩嫣的xingqíng做不出来。“为了他好,所以狠下心来伤害他,让他远离自己,一切的伤心让我自己承担。”这样狗血大洒的圣母事,更让他恶寒。可刘彻却仿佛听不懂委婉含蓄的拒绝,让韩嫣心里的无力感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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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的生活,许绾还算满意,韩嫣也是无可无不可。没有感qíng的婚姻,相处起来自然没有那种激qíng。别人可以先结婚后恋爱,这一对,有些难。韩嫣愧疚之下,只能在物质生活上多关心一下,却让许绾更觉满意。这世上,多的是觉得双方条件合适就结合的婚姻,少女的梦想里,不过是要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罢了,至于qíng呀爱的,还没有上升到每个人都能说出一大套的理论高度。
侯门大家,脑子进水了才会教女儿qíngqíng爱爱,未来主母的课程里是没有这些项目的。持家、jiāo际才是重点,余下的,是拢住丈夫,而不是得到爱qíng。就是母女私话,关于得到丈夫宠爱,也不会讨论到“如果你妈和我同时掉到河里,你先救谁”之类后现代的问题。
所以,从汉代女子的角度来看,韩嫣,是个完美得不能再完美的丈夫了。没纳妾、没通房,没有一嫁进他家就成了某个庶出子女现成的娘,待岳家有礼貌,自身条件又很好,没有理由不想跟他过一辈子。
“大人,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在此一日,”许绾自己想了半天,又与许夫人谈过,终于决定跟韩嫣说明白,“妾既嫁了,便是韩家人,要为韩家想。大人为妾花心思,妾心里固是欢喜,只是,妾更愿大人少看妾多做事,把日子过起来,什么也都好了。”
汉代的女人,总能给人以惊叹。还是,自己遇到的女人太BH?新婚妻子不làng漫,教训自己要务实。何蔓自己跑出去嫁了。一向不问事的母亲,风闻自己与男xing有绯闻后,居然对釜底抽薪不表示惊慌……这,究竟是个什么世道?
许绾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女人嫁了丈夫、有了自己的家,虽然心里对娘家很牵挂,可对自己的丈夫更偏心些,有了儿女以后,就更是转移了重心了。嫁得舒心,婆家人待自己很好,自然而然地就融入了这个家庭。身为家庭的一份子,自然要为家庭考虑。既然是一家人,那就认真过日子吧,怎么实惠怎么来,不用天天这样表示了——很正常的已婚妇人的心态。
都说女人本来是珍珠的,一旦嫁了人,就变成死鱼眼珠子了。不是她们自己要变,而是结婚以后,要考虑得事qíng变多了,自然不能像少女时代一样làng漫了。算计着襄阳城防、丈夫儿女的郭伯母,早已不是当年的俏huáng蓉,虽然她还叫着丈夫“靖哥哥”。还保留着少女làng漫的人如今正在椒房殿里发飙呢。
许家家教,确如直氏所言,还是不错的。不但是许绾,连同许绾带来陪房的家人还是老实的,奴婢在主人面前争面子,是免不了的,只要不是恶xing竞争就好。丞相嫁女,又是传闻家规甚严的韩家,挑选陪房的时候,也是小心再小心,唯恐出了什么不好的事qíng,让女婿家里瞧不起。不规矩的人,自是有的,不是什么大错,按规矩罚了一回,晓得其中利害之后,却是老实了。
许绾在家,也学了些管家的本事,到了嫁到韩家,规矩上略有不同,却也没有不适应。一时,倒也相安。韩家长辈,见到这样的qíng境,额手称庆。
哪怕是中两千石,韩嫣也没有什么婚假,更因为官职高,差使多,倒更少了几分自在,不几日便又照常跑完石渠跑上林,还要跟与期门众人一道陪着刘彻四处作乱。
除了四月的血风六月的旱qíng九月的彗星,建元四年,真是个无事悠闲的大好年头。连江都王刘非入朝,韩嫣都拿准备婚事给躲了过去——普天同庆啊。
第七十四章
建元四年,韩家最好的消息,大概就是,许绾与直氏先后的“好消息”了。
“你手脚倒快,没少下功夫吧?”刘彻虽是在调侃,言语间却带着点若有若无的酸味。没成亲就开始为老婆考虑了,如今孩子都有了,都成妻奴了。据吉利回报,韩大人待妻子,真像眼珠子一样了。明知这是必然的事,却仍然不痛快。
韩嫣默然不语。刘彻这一年朝上基本没什么大事,都是在暗中积蓄力量中度过的,身边围着一堆人,从文到武,从正到歪,无奇不有,有像东方朔这样以奇取胜的,也有司马相如这样装文雅的,还有丘吾寿王这样嘴巧又没有东方朔那么狂傲的。人多了,必须会分散注意力,韩嫣能自己支配的时间自然多了起来。
却不像刘彻说的那样,围着老婆转的,娶妻过后,才算是真正的成年了,整个社会才会真正认可了当家作主的地位,社jiāo界才算是完全对着韩嫣开放了。韩嫣近日,却是在被兄长、岳家大舅哥带着出入各式家主一级的聚会。新人拜门,要做的事qíng很多,要打点的关系也多,正是忙的时候,生活近况,没必要表白了吧?
韩嫣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闷了。此时正在宣室,刘彻身边照例是少不了灵巧人的,便有人岔开话题,讲到后宫新诞生的两位小公主身上——这却不是当利公主了。
刘彻的效率也挺高,后宫喜讯频传,生下来的却都是女孩,让他的热qíng不免降了下来,当利公主,得到宠爱,是因为她来得太巧——长女,其他的女儿就没那么金贵了。
韩嫣便细听着东方朔与丘吾寿王论女儿相貌像父像母之类的话,心下倒突然想起了一件事qíng:汉时,非皇后生女,其他的公主,除非本人牵进重大历史事件,或是与夫家有关的事qíng需要记录,史书是不载的。列侯人家也是这样的,甚至连庶子都不会刻意记录何况女儿?刘彻与卫青两人十几年的无子期,确是“无子期”,不是“不育期”啊。当初想起这件事qíng的时候还郁闷了很久的,没想到……白白qíng绪低落了那么长时间。真相,果然,打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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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五年的新年,大多数人沉浸在一片祥和美好的环境之中。过去的一年,是令人安心的一年,没什么人被抄家杀头罢官夺爵,也没什么人得罪皇帝太后被流放下狱服毒自尽,皇帝得了女儿,得儿子大概也不远了,总之形势一片大好。
不高兴的,大概是阿娇了。仍然是盛装打扮与刘彻一起出席了新年大典,一身皇后正装穿在身上却有了盔甲的味道添了悲壮的意思。韩嫣的位子离主位不远,瞧得出阿娇脸上厚厚的宫粉、凝重的翟衣底下,人,消瘦了不少。脂粉掩去了面色的憔悴,高昂的头颅、傲慢的双眼、上撇的唇角,是最后的尊严。刘彻似乎一无所觉,根本是当身边这个女人不存在了。
闷闷地参加完典礼,回程的车上,看着许绾脸上同样上了雪白的宫粉,心下烦躁。
“怎么了?”许绾挪了一下身子。
“没什么,”韩嫣闷闷地,看了看许绾,皱皱眉,“上那么厚的粉做什么?”
许绾顿了一下,孕妇的脸色与平常是不太一样的,有些人会“焕发母xing光辉”,更多的是面色腊huáng,再惨一点的该长斑了,这样的外貌显然是不适合出席新年宫宴这样的场合的。只小声道:“这是上好的铅粉……”
妆粉至少在战国就有了,最古老的妆粉有两种成分,一种是以米粉研碎制成,古粉字从米从分;另一种妆粉是将白铅化成糊状的面脂,俗称“胡粉”。因为它是化铅而成,所以又叫“铅华”,也有称“铅粉”的。前一种制作简单,只是北方不常见米,也有用粟代替的,来得容易,富贵人家用得却少。后一种显得更珍贵也更漂亮些,用得反而多。
韩嫣倒是不说话了,铅粉,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用金属铅做的,铅中毒可不是闹着玩的。想到这里,韩嫣面色严肃了起来。与许绾一通解释,方才让许绾脸色铁青地答应不再用铅粉了。韩嫣却在发呆,铅中毒易致腹痛、腹泻、呕吐、头痛、头晕、失眠、甚至烦躁、昏迷、.心悸、面色苍白、贫血、血管痉挛,肝肾损害……还有很小的机率不孕不育……就算生下孩子,如果宝宝与这些东西接触得多了,也会造成智力方面的问题,还会易怒bào躁……
阿娇脸上厚厚的宫粉……她打小生长宫中,与刘彻订了婚便开始学习新娘课程……铅粉未必就是她不孕的主因,不过,如果本身身体在这方面就不好的话,无疑是雪上加霜的事qíng……
真是个死局,不生孩子,阿娇还能废居长门宫,生下了,符合刘彻的心意,想留下来做储君,陈氏只能族灭。不合刘彻的心意,皇后之子不是太子,处境可想而知。阿娇到这个年纪了,就算真是因为铅粉的原因,想治好身体,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qíng了。
夜风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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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过后,照旧是结束年假,该gān什么的gān什么去。今年的石渠阁却是分外热闹,修书已历两年,颇有大成,至少,经典著作是整理完了。本来书籍内容就不多,从竹简变成纸质,原本的大大一堆化作如今一本。各家的注释又不算正的,只能当成参考书,这样一来,正式的成文就更薄了些了。因删繁就简,整个进度倒是快了不少。
不能让自己的学说列入经典颁行天下,是博学者的遗憾,此时见经典已成,心思便活络了起来。很希望另谋他途以宣传自己的见解,于是,便有人上书请置博士。新年献上了完整版的各派经典,刘彻见了是极高兴的,此时听了大家的建议,也很痛快:“大家都留下来吧,把各自的见解也都整理出来吧。”竟是各派都有做博士的,没有偏帮。上书的人,本意是希望刘彻能定下个名单,这里面有去有留,自能显出皇帝支持谁来,这一派的见解就占了上风,没想到这位却和起了稀泥。刘彻自是不会让一家独在,制衡,才是帝王之道。非但如此,他还从这些人的学生里抽调了一些资质上佳的,一起参详一下那个杂烩学说的定稿。
韩嫣趁机请求算学等实用xing的理科博士。博士,还是做教育部的工作比较好,宣传部的事qíng,你们还是歇歇吧。管理国家还是要靠实gān的人,不能手里拎着一本《论语》往堂上一坐,就指望着堂下的账本自己算好了。刘彻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韩嫣的意见。这回倒没有太大的反对意见,有好事大家都分一杯羹,做了两年的同事,没有你请求设置博士别人就不能请求的道理,别人又没拦着你,这是游戏规则;近来那套杂烩学说也算深入人心了,不是它看起来有多高深,还是它实用明了,一眼看上去,就明白它在说什么,便是这些人,也不能说它没有道理,开设理科博士,正是实用xing的一个体现;再说了,皇帝都同意了,大家还较什么劲呢。
博士不是什么显要的职位,朝上大臣也没在这上头死缠的,文明教化是好事,丞相大人正为着手下的人细务不通烦着呢,多培养点做实事的,主官也能轻松些不是么?谁反对?反对的让他荐的人来做,做不好,咱可要照规矩处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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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嫣正高兴于掺了一大把沙子的时候,接到了两张喜贴——公孙贺终是娶了卫君孺、陈掌也与卫少儿定下了婚期。卫家风头正盛,刘彻后宫众多,却只有卫子夫的兄弟被他亲自垂问召为侍中,皇帝的公主也有几个了,有正式封号的,却只有一个卫长公主。皇后是失宠无子,心思活络的,不免嘀咕一下她是不是要下台了。聚会时,韩嫣也被人拉到一边小声问过。
公孙贺终在chūn天的时候如愿与刘彻拉上了亲戚关系。
卫家的喜事是一场连着一场,这边公孙贺与卫君孺的喜事刚办完,那边,卫少儿给她儿子找了个父亲。两场婚事,都是请示过刘彻得到首肯的,这里面的枕头风自是少不了。
不得不佩服卫子夫的cao作能力的,用网游的话来说,就是微cao过硬。在后宫翻出她家“yín-乱”话题的qíng况下,还能把两个姐姐的婚事给处理得很好。谁都知道卫氏出身奴婢,身为奴婢便没有人身自由,由主人指定婚配,要是不指定,那就只有旷着,不然,就只有私通来了。不是卫家人生xing如何,而是处在这个环境下,不这样,又能如何?然而,想要借题说事的人,是不会为别人考虑这么多的,照样乱说一气。后宫从来就是个无风也生三尺làng的地方,争宠,什么手段用不出来,何况只是有选择xing地说了一些众所周知的事实?卫子夫的母亲、姐姐确实与人私通生下父亲不详的孩子。卫子夫居然能够顶住这样的压力,再次有孕,不能说不是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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