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夏先生赞同着点头,忽而就问,“你有没有想象过,在地下也能有像这样的列车?”
我愣了愣,觉得他的想法很不可思议:“在地下?怎么可能?”
仔细想想他可能太久没出家门,接受的教育不高,于是我解释说:“如果、如果你想在地下修东西,首先工程量太庞大了,没有人会去做的。而且光是列车经过的动静都会把土震下来,所有乘客会被活埋的。”
夏先生同样愣了一下,然后笑说:“或许吧。”他又转头去看那火车了,我想他应该是很喜欢这些东西的。
英不落的空气不好,天空也暗沉沉的。告别后,直到傍晚马车准备回去时,我才又见到夏先生。
他买了一大堆纸张,还有墨水。他把所有东西放上了马车,我终于再次忍不住问:“你真的是个作家吧?”
马匹哒哒向前跑,他说:“不是,我一点都不适合这种职业。”
出于礼仪我也不敢多问,只是对他口中所说的“小实验”很怀疑。他屋里充满了大块头的书,很多散乱地摊开在书桌上,我偷偷瞥了几眼,上头全部都是我看不懂的文字。
后来每个月的第一个周一,他都会和我们家一起前往英不落。其余时间他总是待在山脚下的木屋里,我从没见过他去其他地方,只有几次见到他在山脚下散步。
友人始终不敢接近这片位置,我倒是喜欢去喝他泡的茶。
夏先生说的话不多,但我天生就是个对情绪敏感的人,能感觉到,他不讨厌我的来访。可能我是这么多年以来,他唯一的访客。
有次我提醒他:“夏先生,太晚了还是不要出去散步了。你单独住在这里,离山太近了,说不定会有什么动物在晚上出没。”
他那时正在书桌前写画,这次写出的文字和联盟语完全不同,犹如孩童随手画出的扭曲线条。
这些诡异的东西密密麻麻铺了整张纸,看着的时候,不知为何我开始头晕目眩,脚下发软。
夏先生很快把那些纸叠在一起,听到我刚才的话,还有些茫然:“会有什么动物?”
“我也不知道,”我说,“可能是蛇或者熊之类的吧,我听隔壁家人说的。晚上视野不好,从我来的那个地方,我就见过有户人家被野兽袭击了。”
“哦。”夏先生不自觉地笑了笑,这种和他平时温和的笑不同,好似鲜活了些许,“蛇我从来没见过,但是熊大概真的有,我有次上山见到过它的足迹。”
“那你晚上还是小心点。”我皱着眉,“也别上山了,隔壁家的猎户带着枪才敢过去的,万一真的撞见了什么怎么办。”
“没事。”夏先生整理好桌面上的纸张,“我会小心的。”
后来我确实听见猎户家说,见到了山上的巨熊。只是它只是一具尸体了,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干脆地划过了脖颈,割断了它的动脉和气管。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熊,从来没见过这种伤痕。”当天晚上猎户绘声绘色地讲,“看上去像是它是在试图袭击猎物的时候,被一刀割断了脖子,身上的骨头差不多都断了,但人类是不可能有这种力量的,绝对不可能。”他神神秘秘地压低嗓音,“这山上啊,可能有些来自地狱的生物。”
他成功地毁掉了,几个和我一样大的青年想上山冒险的心情。
我提醒过夏先生要注意这个,他和以往同样的温和语气说知道了,然后翻了一页书,我知道他根本没在意这个。
不过时间久了,山上还是风平浪静,渐渐所有人就都忘记这件事了。
夏先生家的书都很晦涩难懂,可也有几本分外有趣。上头的全新理论,是我在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没见过的。
那些装订的纸张更是我见过最洁白的,即使是在工业最繁华的英不落,也没有这种技术。
或许是联盟的科技与我们不同吧。我是这样猜测的。
但其中也有不少以帝国语写成的书,同样也是这种材质,就像不属于这个时代一般,这让我更加困惑。
夏先生尤其对天文类的知识感兴趣,我从那些书里了解到头顶的星空,了解到每颗行星是如何运转的,宇宙深处的黑洞和星云都是怎么回事。
其中的专业知识我完全无法理解,每次都心急地跳到结论,当读了一个小故事一样,去理解这些。
除此之外,工程类的书籍他也有很多。我甚至见到了装甲一样的东西,看上去能被人穿在身上,支撑着进行重体力活,或者是配以锋利的刀剑上战场。
当时我问夏先生,这些东西在哪里可以买到。他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开始意识到,他并不是一个足不出户、对外头世界全然无知的怪人。相反他研究的东西,看上去可比外头那些人的厉害很多。
我也曾经怀疑过,这些是否都是他的妄想,毕竟我可不认为有人能做出这些东西。
但那些精妙的复杂公式让我无法求证,图纸更是充满了流线美与金属交融的设计感,只能自我放弃式地想,就算这是个自说自话的疯子,我也认了。
如果他真的是传说里的什么男巫师,大概也是沉迷科研的机械巫师,不会去煲什么能惑人心智的咒术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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