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元觉脸皮抽搐几分,都还没有等净涪佛身将话说完,他先就叫停了,“行行行,我去,我去一趟就是了。摆出这么一个大道理来压人,你亏不亏心啊你……”
净涪佛身摇头,轻飘飘地吐出几个字来,“不亏心啊。”
杨元觉觉得自己问错了,一脸痛悔莫名。
这人要也能有觉得亏心的时候,他就不会是现下的这个样子了。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才算是觉得缓了一点。
净涪佛身撩起眼皮子扫了他一眼,提醒着道:“这个句话可是你当年跟我们说的……”
杨元觉的脸色又更沉痛后悔了几分。
净涪佛身笑了。
杨元觉往他那方向瞥了一眼,似乎能看见净涪佛身勾起的唇角和那舒张开来的眉眼。他哼哼两声,又无声嘀咕过一回,却也不耽搁,推开身上的锦被就下了长榻。
“行了行了,我去就是了。我去!”
净涪佛身停下脚步,合掌探身向杨元觉拜了一拜,“幸苦了。”
杨元觉一边换了衣裳,一边跟净涪佛身道:“知道我这趟幸苦,就给我记着,日后总有要劳动你的时候。”
当然,杨元觉也就是随口一说,给他自己造一个往下爬的梯子而已。每一回他们三人中的哪一个陷入危难困境的时候,另两个人就真能够站在旁边什么都不做?
没有!
净涪佛身自然也是明白,他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过身去,望向前面的那一户人家。
杨元觉抬手将他那舒服到让人想躺在里头饱足酣睡的床榻,回头瞥见净涪佛身那边的动静,目光也顺着净涪佛身的目光往前望去。
“这里又是一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贝叶所在?”
净涪佛身点点头,“是。”
杨元觉只是扫了一眼过去,就兴致乏乏地收回目光,“行吧,你去忙。我也去会一会那位竹主。”
不叫这位竹主扒下一层皮来,都对不起他现在被削减了去的酣睡光阴。
净涪佛身随意地提醒了杨元觉两句,又看着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踏入无边竹海。
竹主很快就迎了出来。
他不出来也不行,杨元觉的修为摆在那里,又得景浩界天道承认在景浩界中自由行走,实力未曾受到景浩界天道压制。
也就是说,踏入竹海里的杨元觉,根本就是全盛时候的他。
而全盛时期的杨元觉,别说无边竹海里的其他异竹,便是竹主自己,也都是稍有不如。
碍于本身实力间的差距,竹主哪怕再自傲于自己异竹的身份也得在杨元觉面前稍稍地摆低了姿态。
无论世间的哪一场博弈,其实都是东风与西风的关系。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至于势均力敌的情况,确实也算是常得以听闻,可相比起那庞大的基数而言,却真是有点稀少了。
所以当净涪佛身望见竹主的应对之后,他就将这件事情甩开手去了,只叫杨元觉自己处理,他则是去忙活那第二十六片贝叶的事情。
而此刻离他不远的这片《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贝叶,情况又有那么一点特殊。
故而净涪佛身等了等,直到他面前那户人家的隔壁有人抱着木桶出来的时候,他才又有了动作。
才刚抱着木桶从屋子里出来,要在院子里准备往木桶里头填装蔬菜以准备腌制的老人一个不经意地转眼,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也正转了目光往这边望来的净涪佛身。
净涪佛身笑了一下,往老人那边走了两步,合掌躬身拜了一礼:“打扰老人家。”
老人重重地眨了眨眼睑,又伸手揉了揉眼睛,才终于确定他自己面前是真的站了一个年轻僧人。
他连忙放下手上拿着的物什,抄起旁边的麻布匆匆擦了擦手,急急合掌躬身跟净涪佛身行礼道:“不敢,不敢……师父有事?”
净涪佛身点点头,将他的请托跟面前老人简单地说了一遍。
老人有些惊讶,目光往他隔壁的那间屋舍瞥了一眼,“师父你想见……见这户人家里头的人?”
净涪佛身点点头。
老人闪过一丝迟疑,但当他目光无意识地抬起,望向对面静静看着他的净涪佛身,没再多说些其别的东西,只道:“师父你过去敲门就可以了的,有人在家呢。”
净涪佛身合掌又是一拜,“好,我知道了,多谢老人家。”
“不值当不值当。”老人摆摆手,然后却又是一阵踌躇。直到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开口问道,“不知师父你……”
净涪佛身看着他。
老人一鼓作气将后半截问题说道出来,“师父你可是净涪比丘?”
净涪佛身诧异了一下,却还是点头,低唱了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老人当即就咧开嘴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没记错……”
“……也算是镇上的那些画师不错了……”起码他们画的人像画还能让他认出了净涪比丘来。
老人面上闪过一丝自得。
看看,看看,这就是眼力,这就是记忆。有今日的这一桩事摆在前头,看谁还敢说我老眼昏花,说我不中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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