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才刚舒舒服服地叹了一口气,正要露出一个笑容来,只打开一条细细缝隙的视线里就挤进了两张带着笑意和讨好的面孔。
他们都在低声地叫道:“净怀师兄……”
“净怀师兄……”
“净涪师弟刚刚交给你的那一部《浅解佛说阿弥陀经》应该论到师弟我了吧/请师兄你先交给师弟我吧……”
净古和净苏两位沙弥都听到了对方的声音,立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又同时转过头来笑看着净怀沙弥,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交给师弟我吧……”
净古、净苏两位沙弥再度互瞪一眼,但听净古沙弥道:“净苏师弟,我可是师兄,依次序列来说,净涪师弟手抄的那一部经义,净怀师兄看过后,可就该轮到师兄我了吧……”
净苏沙弥却也是理直气壮,他道:“净古师兄,净怀师兄早前亲自抄写的那一部经义现在可还在你手上呢。师兄你都已经有一部经义在手了,师弟我可还是两手空空的呢……”
说到这里,净苏沙弥的脸上笑容更浓,他反问道:“莫不是……莫不是净古师兄你……”
净古沙弥听到这里,便知无望,他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净怀沙弥手上的那一部《浅解佛说阿弥陀经》,再抬头时他的面容却是极其端肃严整,他道:“净苏师弟所言甚是,那一部经义……确实是该轮到师弟了。”
那中间的一个小停顿,不仅仅是净苏沙弥,便连净怀沙弥也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们师兄弟两人看着净古沙弥脸上那肉痛的表情,脸上齐齐露出一个笑容。
净苏沙弥笑得很是得意,却冷不丁听得净怀沙弥道:“净古师弟所言甚是,这一部经义确实也该让净苏师弟看一看的,但是……”
但是?!但是什么?
净苏沙弥脸上笑容一僵,目光愣愣地看着净怀沙弥。
净怀沙弥见状,脸上不觉笑容加大,笑意自眼底流出,溢满眼角与眉梢,好半响才将后面被他特意断掉的那半句话说完:“但是……净苏师弟也得要注意好好保管这一部经义才是。”
净怀沙弥边说着,边小心翼翼地将这一部《浅解佛说阿弥陀经》经义双手交给了净苏沙弥。
净苏沙弥见状,从蒲团上站起,微弯着腰,双手将那一部经义接了过来。
他将那一部经义捧在手上,目光仔细地落在这一部经义的封面上。
虽然用的都是一样出自妙音寺內寺的纸张和乌墨,但这一部《浅解佛说阿弥陀经》却比早前他才翻看过的净怀沙弥默写下来的那一部还要重手。显然,比起那一部经义,这一部经义,更有神韵。
净苏沙弥的目光凝在封面的那八个文字上,一时间竟然无法拔挪。
好半响后,他吐出一口气,才沉着脸翻开了第一页。
净怀沙弥就在一旁看着净苏沙弥动作,并不声张,也没去在意旁边净古沙弥狐疑的视线。
看得一阵后,净怀沙弥的目光一转,落定在闭目捻动佛珠的净涪身上。
哪怕早有耳闻,哪怕早有预料,但净怀沙弥也是在看过净涪手抄的那一部经义后,才真真正正地体悟到这一位大名鼎鼎的师弟的天资。
如果说净怀沙弥自己在粗粗看过那部经义一遍后勉强能够将那一位无名师兄弟抄录经义时的感悟保留下三成已经是难得的话,那对于这一位不过是看过他默录的那一部经义一遍,便能透过那一位无名师兄弟的感悟不断上溯梳理,引出更多体悟的净涪师弟,他又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
什么样的词汇能够描摹出这位师弟的几分天资?
净怀沙弥默默叹了一声,再看得净古沙弥一眼,摇摇头,双手结印置于身前,闭目入定去梳理自己所得。
净古沙弥看了一眼遁入定中的净怀沙弥和净涪沙弥,再看看旁边全副心神沉入了经义里的净苏沙弥,便也低头翻看经义去了。
一时间,这一处暂歇的山洞里便只剩下了篝火噼啪作响的声音。
净怀、净古和净苏沙弥三人都只以为净涪也在入定体悟经义,但事实却不然。净涪虽然闭目入定,但他的大半心神却不在本尊体内,而是投入了魔身之中,借用魔身的眼睛关注着赎罪谷里皇甫成的情况。
从最开始的那一日算起,今天已经是皇甫成自引业火的第三十六天。
哪怕业火再是令人闻风丧胆,皇甫成也已经坚持了三十五天有余。而就净涪和左天行看来,如果皇甫成身上的业火还要继续焚烧,只怕他也仍旧能够坚持下去。
但是,不单单是净涪和左天行,就连天剑宗里各处投落在这里的视线的主人们也都于冥冥中有感,这一天,会是最后一天。
如果皇甫成能够撑得过这一天,业火这一遭皇甫成便算是熬过去了。
就连已经被业火烧到连意识都只剩下一丝的皇甫成自己,此时心头都生出了一种明悟。
如果他能够熬过这一天,他身上的业力哪怕还没有被焚烧殆尽,也必将会被封存。
这一场苦难,终于有了尽头。他终能得到解脱。
哪怕这解脱很是短暂,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引动业火,但他的的确确是能够从现在这一遭中解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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