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涪这个师侄一旦拿定了主意,可就不是谁随便闹闹就能给改了的。便连对他格外濡慕视他如亲如长的五色幼鹿,也是不能的。
若不然,五色幼鹿也不会在妙音寺里停留这么长时间。
五色幼鹿如果闹得让净涪生气了,被赶回来也不是不可能。
清显大和尚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五色幼鹿的鹿角上滑落到了五色幼鹿的脑袋,他用力按了按。
“呦呦……呦呦呦……”
五色幼鹿晃动着脑袋,叫了几声。
清显大和尚笑着应声道:“是是是,你不闹人的,你很懂事,是我说错了。”
应了这么一句之后,清显大和尚最后叮嘱它道:“净涪师侄若有信回,而你被留下来的话,便让净涪师侄随意就是了,不用急的。”
五色幼鹿低声鸣叫着应了,又低了头在清显大和尚掌心里蹭了蹭,便往后退出一步,扬蹄往前跨出一步。
它头顶俊奇的鹿角有一片细细的流光洒下,虚空激荡,在它的前蹄落下的地方拉扯出一个虚渺但真实的通道。
随着五色幼鹿的前蹄落下,它的整个身体也自然而然地走入了那一个通道中。
清显大和尚看着五色幼鹿头也不回地走入虚空,不由得摇了摇头,似怒非怒地低声斥道:“这小鹿儿可真的是……”
五色幼鹿全不在意清显大和尚的斥责,它轻松自在地穿行在虚空中,脚步甚至很有些急切。
奔走得一阵子后,五色幼鹿渐渐地放慢了脚步。
它站在虚空中,目视着前方的那一处位置,神色中隐隐可见紧张和不安,但又格外的兴奋急切。
它停在那里半响,终于还是一扬鹿角,撕开了那一片空间。
净涪本正领着白凌在山林间穿行,忽然脚下一顿,竟就真的停了下来,站定在原地。
白凌不明究竟,但他偷眼看了看净涪脸色,也没开口,跟着停了下来。
两人等了一会儿,就见一只体态修长的神异角鹿披着五色的神光从虚空中走出。
还没等白凌看明白,就见那只角鹿仰头清鸣一声,然后一个扬蹄,便已经沿着净涪转了几圈。
净涪抬手往前一递,便正正按落在五色幼鹿的脑门上。
脑门被人钳制,五色幼鹿也不惊慌,它反叫得更欢快了。
净涪的手顿了一顿,按在五色幼鹿脑门上的手便改了按为搭。
五色幼鹿清晰地感觉到净涪态度的缓和,它又呦呦叫了两声,才抬起前蹄,往净涪的方向探了出去。
净涪收回了那一只仅仅只是搭放在五色幼鹿脑门上的手,顺势递出另一只手接住了五色幼鹿递出来的前蹄。
五色幼鹿的蹄子触在净涪手掌上的那一刻,气息浮动。
净涪垂落视线望去,便望见那一封以清显大和尚气息封口的信封。
他将那封信拿过来,随手在封口上一抹,便打开了信封,从里头抽出了那一张信纸。
五色幼鹿见净涪接了信,也不打扰净涪,只兴奋地在净涪身侧来回不断地转圈。
白凌那么大的一个人,落在五色幼鹿眼里却完全就是空气。
白凌看了看那边看信的净涪,又看了看五色幼鹿,垂下眼睑收敛气息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
清显大和尚的信很短,只告诉了他几件事,顺带问问他的意见,最后关心几句,便没有了。
这么短的信,净涪很快就看完了。
但他看过一遍后,却没急着收起这封信,而是从头开始又再读了一遍。
看过这么两遍之后,净涪终于确定了一件事。他抬头,望了望那一只鹿也玩得不亦乐乎的五色幼鹿,神色间难得地显出了两分怪异。
他想过这只五色幼鹿会在藏经阁很吃香,但没想到,它居然能如此得清显大和尚眼缘。
别看这封信里提及到五色幼鹿的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但咀嚼过那用词,品味过那字里行间的话音,净涪很准确地抓住了那一句话的话意。
清显大和尚分明是在叮嘱净涪好生照顾这头五色鹿呢。
五色幼鹿察觉到净涪的目光,它停下脚步,歪着脑袋迎上净涪的目光,笑着“呦呦”鸣叫了几声。
那滚圆的眼睛弯成了细长的线不说,便连它那俊奇的鹿角也都因那怪异的角度而削减了大半的神骏,倒显得有点平平无奇了。
净涪收回了目光。
五色幼鹿也不觉得失落,它又看了净涪几眼,仍旧绕着净涪转圈圈,一个人也玩得格外的高兴。
比它独自留在藏经阁高兴得多了。
就仿佛找到了家的游子,再平常的境遇也能给予它无与伦比的满足。
净涪不理会它,对着白凌点了点头,便自己寻了一个稍为平坦的地方,从随身的褡裢里取出了条案、蒲团和笔墨等物什,开始着手回信。
白凌不打扰净涪和五色幼鹿,自己寻了一处地方坐下,闭目养神。
转圈圈转得开心的五色幼鹿停下脚步,也不多做什么,只趴在净涪不远处,看着净涪回信。
可惜,哪怕净涪大大方方地将信纸摊开来了,五色幼鹿还是不明白净涪到底都在写些什么。不过不明白归不明白,五色幼鹿都一直乖乖地坐在那里,看着净涪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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