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遥摊开手掌,正如许其琛所想,一片明亮的金黄。
“这就是贝叶斯定理的思考方式,你没有掌握任何客观证据,只是凭借一次又一次的实际结果进行考量,排除错误率更高的可能,然后不断修正之前的判断。”牧遥的声音很轻柔,和酒吧里的爵士乐很相称。
豁然开朗的许其琛点点头,喝了一口酒,“如果每个数学老师都像你这样教学,我想我应该会更喜欢数学一些。”
酒的口感太过于强烈,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向下,深入肺腑之后又烧起了一把火,矛盾极了,“不过,我都不知道,你居然对概率论这么感兴趣,明明上课的时候都在睡觉。”
牧遥的眼睛望向了不远处的乐队,喃喃开口。
“因为,我喜欢上你,就是遵循贝叶斯定理的过程。”
许其琛愣了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了。”
牧遥的声音好沉,好像与周遭的声音都剥离开了,处在完全不同的波段里,笔直地灌注进许其琛的心脏。
“但是,单方面的喜欢就像是闭着眼睛拿糖。我每一次明目张胆的接近,都是黑暗之中的一次摸索。”他摇晃了一下自己杯中的汽水,气泡浮动上来,紧紧贴靠着那片金色的柠檬片
“而你面对这些举动所做出的反应,就是我睁开眼才能看见的那颗糖。”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心情吧。揣摩对方的每一句话,连标点符号的含义都试图思考出弦外之音。”牧遥自嘲地笑了两声,“听起来很蠢吧,因为好像每个人都期望主动的那一方无论何时,都能够强烈而果决。”
他模仿者局外人的语气,“你遇到喜欢的,应该直接上,应该直接告诉他我看上你了,我就是喜欢你,就是非你不可。”说完这些话,牧遥自己都笑了,“可换做是自己,有几个人真的会这样做呢。”
许其琛说不出一句话。
牧遥所说的每一个字,几乎都在敲打他的心。
“我不知道下一颗会拿到什么样的糖,是甜的还是酸的,所以每一次伸手,都是小心翼翼。”
“可是,就算我拿到了好多颗,每一颗都是甜的,但这并不代表百分之百的概率,我永远都在不断地修正我的判断,猜想你对我,是不是比我想象中多一些好感,但我永远不可能确认。”他把手里的糖哗啦啦撒在桌子上,“谁敢说,所有的糖都是甜的呢。”
牧遥看向了许其琛。
在他的眼中,许其琛看见了自己。
不过,和牧遥不同的是,他从来没有伸过手。
一颗糖都没有拿过。
所以他的概率,永远是零。
“但是。”
牧遥再一次开口。
“你把我从无数次的试探和猜想中解放了出来,直接把答案告诉给我。”牧遥笑了笑,眼睛微微弯起。
“让我终于可以不再继续沦陷在这个死循环里。”
他趴在桌子上,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像是走路一样慢慢前进。
直到抓住许其琛的手。
“是你拯救了我。”
好多话塞在胸口,在那里肆意地喧哗,却像是一瓶开了太久的汽水,怎么也无法喷涌出来,没办法说出口。
仅存的气泡在无力地涌动。
乐队唱完了一首歌,说着可有可无的感谢词。
牧遥忽然站了起来。
许其琛拉住他的手,“你去哪儿?”
牧遥笑了笑,“你怎么搞得我好像马上就消失一样。”
他指了指那个小舞台,“想听歌吗?我唱给你听。”
许其琛点点头,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上那个台子,和乐队的成员说了几句话,然后坐在了主唱的高脚凳上,接过别人递给他的吉他。
周围开始出现掌声,在他还没开口的时候。
黄色的顶光从上到下,将他的轮廓一寸寸点亮。
让他想起,高中时候的文艺晚会。
躲在角落的自己,也是这样,看着那个人闪闪发光。
吉他拉开了序幕,牧遥的声音低沉又温柔,就像他每一次临睡前,对自己说话时的语气。
【整天的昏沉,空洞的眼神,莫名的某种无力感。】
【我觉得病了,我觉得冰冷。】
【只剩下一颗心脏的温热。】
他的手指轻轻地拂过吉他琴弦。
一下,又一下,好像在拨动他的心。
【可能……可能是一种新的情感】
【可能……可能是谁的传染。】
【可能是爱。】
爱这个字,被他唱出了一种充满宿命感的叹息。
许其琛没有听过这首歌,只觉得歌词写得太绝妙,每一句话都带入自己的心。
酒精的作用开始涌现出来,许其琛感受到了微弱的晕眩。
趴在桌子上,安静地听他唱到了最后一句。
【可能……种种的异常现象。】
牧遥的眼睛隔着一桌又一桌的赞赏目光,望向许其琛的脸。
【都因为你爱我。】
最后一个琴弦停止了颤动,牧遥说了句谢谢,站了起来,走回到许其琛所在的桌子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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