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沅言皮笑肉不笑地抬了抬手,“何小姐走好。”
何小姐踩着马靴走到许其琛身边,脸上的表情和缓些许,一如刚才那般直来直往,“你叫什么名字?”
不回答也不是办法。许其琛微微垂首,一副恭谦模样,“孙霖。”
何小姐点点头,随即姿态洒脱地离开了。
回宋公馆的路上,宋沅言一句话也没有跟许其琛说,手里捏着那个盒子,眼睛盯着窗外。
就连开车的司机都发觉气氛不大对劲,小少爷一向都是笑模样,对着哪个下人都亲切和善,更不用提一起长大的孙霖了,怎么今天出来像是在跟他置气一样。
司机瞥了一眼后视镜,迟疑了一会儿开口,“小少爷……时间还早,您要是想去哪儿兜兜风转一转,告诉我一声。”
宋沅言一言不发,嘴唇抿着。他的五官其实是偏凌厉的,线条分明,只是平日里总是笑着,又时常生病,总会让人忽视了他的锋芒。
许其琛感觉司机又在镜子里瞅了他一眼,于是开口道,“直接回公馆吧。”
司机点了点头,照着原来的方向开着。许其琛看向宋沅言的侧脸,心里想着他生气的原因。
气什么呢?进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嘴里还说着什么话。是看见他和何小姐握手,脸色才变的。看他和何小姐说话的样子,似乎没有爱慕之意,应该不是吃醋。
那……是因为自己身为家仆和好友,背着他和他的约会对象亲密交谈,让他觉得不舒服吧。
这个理由似乎充分一些,毕竟再怎么说他都是个少爷,总该有些脾气。
不能让他这样气下去,万一气出病来,算在谁的头上?再万一,伤了他们俩的感情,后期发展不了革命友谊了,副线任务可就失败了。
许其琛觉得这事儿越想越通透,于是对司机说:“要不,还是在刚才路口那个梨园停下吧,我记得小少爷来时想看戏来着。”
司机应了一声,那样子就像是救星菩萨发了话,立刻打转方向盘,开车将两人送到了梨园。
宋沅言虽没有反对,但依旧是不说话。许其琛下了车,对驾驶座的司机说:“你先回去跟太太复命,就说今日小少爷的约都赴了,今日就不回去吃饭了。”
说完,许其琛转身便想进那戏园子,走了两步见宋沅言依旧站在门口不动,便开口:“少爷是嫌我腿脚太利索,想让我多走几步是吗?”
宋沅言看了他一眼,许其琛一眼便读懂他眼睛里说的什么话,他就是要拿话来怄他。
果不其然,这种方法是奏效的,宋沅言跟了上来,这双腿成现在这样,也算是替宋沅言挡的煞,他不会不卖这个面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门口迎客的梨园班主见了宋沅言便眉开眼笑,“哟,这不是宋家的小四爷吗?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啊。”
宋沅言心里有气,但还是作出了一副笑脸,让许其琛佩服极了,敢情是只在自己跟前撒气,对着其他人还能演。
“今日唱的什么曲儿?”
班主笑着将他们迎了进去,“《牡丹亭》,不知小少爷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咱们还可以点。”
宋沅言见一楼人不少,“不必了,《牡丹亭》就很好。”说罢兀自上了二楼,许其琛跟在他的后面。
宋沅言的步子走得很慢,一步好似刻意顿一下。不长不短的楼梯,走了一会儿才上去。
走得慢的原因,许其琛也不觉得累,跟着他找了个正对戏台子的空位便坐下。
几个戏台的伙计送上来些糕点果仁,又沏了一壶热茶。许其琛眼睛望着戏台,觉得挺新奇,他以前从没在现场看过戏,如今在这么古色古香的梨园听戏,觉得很是有趣。
不过老实说,《牡丹亭》是昆曲,他听不太懂,作为外行人,只能听个韵味看个扮相。
忍不住朝宋沅言瞥了一眼,对方似乎挺听得挺认真,背靠着乌木椅,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戏台上的角儿。
视线游移,挪到了他的手,他仍旧攥着那个盒子,许其琛微微眯起眼睛,想再仔细一些,看看上面究竟写的是什么。
“你说要来看戏,来了又不看戏。”
宋沅言的声音忽然响起,许其琛愣了一愣,赶紧撇开视线,“我要看的。”
“演到哪儿了?”
许其琛说不出,干脆装死不回话。
宋沅言将盒子扔在桌上,眼睛仍旧盯着那个戏台,“《牡丹亭》里你喜欢哪一句唱词?”
这话问得没来由,许其琛也懵了一下,他对《牡丹亭》的研究还真是不深,说不上喜欢哪句,只好把话又抛了回去,“少爷喜欢哪句?”
宋沅言倒是没呛他,只淡淡道,“你猜?”
你来我往,一句话绕十八个弯。
许其琛想了想,该不会是那句在现代已经烂大街了的话吧。
尝试着回答,“是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吗?”
宋沅言摇了摇头,许其琛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
只听他又道,“前一句。”
前一句?这一句实在是被传得太烂俗,许其琛并不知道前一句是什么,也从未查过。或许是他的神色疑惑得太明显,宋沅言指了指戏台,“很快就要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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