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像你,我想知道什么就一定会去问。”电话那头的夏习清还坐在画板前,只能用肩膀夹住电话,“懒得跟你废话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你小叔叔我都说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挂了。”
夏知许挂了电话,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
就是在这个日子,他失去了一切吗?
刚从陵园回来的许其琛独自上了楼,小姨还没有回家,他打开冰箱,拿出了两个西红柿。
忽然听见窗外似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许其琛有些疑惑地走到窗子边,朝下面望了望。
看见了气喘吁吁的夏知许。
这个笨蛋,怎么就这么来了,根本不考虑他在不在家吗?
他想到了什么,摸出自己的手机。
啊,没电了。难怪直接跑过来了。
许其琛将西红柿顺手搁在了桌子上,快速换了鞋下了楼。
“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夏知许抓住了许其琛的手腕,不由分说拽着他往前走,一直走出小区,走到了公交站。
“要去哪儿?我还没跟我小姨打招呼呢……”
夏知许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递给他,“你打个电话吧,九点前一定回家。”说完就拽着他上了一辆公交车。并肩坐下之后,夏知许从口袋里拿出了两个棒棒糖,给了许其琛一个,许其琛笑着接过,撕开包装放进嘴里。他没问夏知许要带他去哪儿,夏知许也不说,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公交车的路线比他想象中要长。不知道坐了多久,夏知许感觉自己的肩头一沉,侧脸看过去,许其琛竟然睡着了。
他睡着的时候嘴总是会微微张开,含住的棒棒糖似乎快要掉出来。夏知许伸手过去,轻手轻脚地将他嘴里的棒棒糖拿了出来。
圆润的糖果牵扯出暧昧的晶莹丝线,也扯了扯夏知许的心。
许其琛的脑袋动了动,吓得他还以为他醒了,没想到许其琛只是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呼吸沉稳。
全身上下的感知力似乎都凝聚在这小小的肩头,夏知许动也不敢动,浑身绷得紧紧的,生怕吵醒了他。
而手里这根晶亮的棒棒糖,就像是圣经里那只蛇引诱夏娃吃下的那个果子。
诱人无比。
许其琛最后是被夏知许叫醒的。
下车的时候他还有些迷迷糊糊,带着暑气的江风扑在脸上,他才意识到,夏知许把他带到江边了。
“带你来吹吹风。”夏知许原本想拉一拉他的胳膊,最后还是放弃了,他把手里的棒棒糖递给许其琛,“你睡着了,我帮你拿出来了。”许其琛愣愣地接过糖,犹豫了一会儿又放进嘴里,凉凉的,很甜。
夏知许领着他上了桥,“这里看夕阳可好看了,我爷爷家住在附近,小时候他经常牵着我来走一走。”他双手撑着桥边的栏杆,“他跟我说,有什么不高兴的就告诉长江吧,江风一吹,就都散了。”
这座桥很长很长,横跨了整个长江,暖红色的夕阳被揉碎了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的,很漂亮。许其琛背靠着大桥的栏杆,过了一会儿才沉沉开口,“是谁告诉你的?”
夏知许知道他问的是忌日。
“你告诉过谁,就是谁告诉我的。”
他这话说的,好像在怪自己。许其琛这样想。可是他也从来没问过,自己又怎么好说出口呢,好像是博得同情一样。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睡好,一上车就睡着了。”
许其琛点了点头,带着暖意的江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他昨晚一晚上没有睡,只要一闭眼,就感觉回到了那一天,耳边是支离破碎的撞击声,视野里全是一片鲜红。
“你就当我是空气好了,我不在这儿。”夏知许轻声笑了笑,“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告诉长江,轻一点的,被风吹一吹就散开了,重的就沉到江底,再也不会来烦你了。”
说得跟真的一样,许其琛转过身子,像他那样趴在栏杆上。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好像真的会被风吹走一样。
“……你们过得好吗?”
“我好想你们。”
夏知许的心揪了起来,他连爸爸妈妈这几个字都没办法说出口。
感觉到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可是侧过脸看向他,他却没有哭,嘴唇紧紧地抿着,好像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话了。
夏知许忍不住伸出手,在他那看起来很柔软的后脑勺轻轻地摸了几下。
“他们也很想你。”
“他们希望你每天开心。”
许其琛把头低了下来,埋在了自己的臂弯里,夏知许的手掌很温暖,好像拥有某种奇特的治愈力,让他痛苦狂躁的心在轻柔的抚摩中渐渐地平静下来。
他微微抬头,从臂弯里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不远处和他的心事一样渐渐下沉的夕阳。
“要是我的心真的可以像房子一样就好了,觉得挤了就搬空一些家具,觉得脏了就打扫打扫,把垃圾扔出去,只要花点时间就可以焕然一新。”
他的声音闷闷的,轻轻笑了笑,“可是根本不可能,它不是房子,是被各种病菌寄居了的腐朽树根,我没办法清除掉那些腐蚀我的坏情绪,只能任由它一点点腐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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