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耀无言以对，他保持着横在床中间的姿势，闭上眼睛。
过了许久，他睁开了眼睛，睡不着。
“你睡着了吗?”他问。
李柏舟淡然回答：“睡着了。你再逼逼我就打你。”
程耀不以为意，开始讲鬼故事：“从前有个女的，丈夫婚外恋，她就跳楼自杀，从楼上一跃而下，头朝下，有人想合上她的眼睛，但怎么也合不上。死不瞑目。”
“丈夫就很害怕，请了法师，法师说这个女的晚上会去找你，但你别怕，她是僵尸，僵尸都是一跳一跳的，目视前方。你只要躲床底下，她就看不到你了。”
“那一天到了，他躲在床底下。他的妻子真的跳着来了，咚咚咚。”
“咚咚咚。”
“丈夫忍不住转头一看，正好看到妻子死不瞑目，血肉模糊的脸。”
“——她是头朝下死的!”
李柏舟“蹭”得一下睁开眼睛，从地上直直起身。
“你是魔鬼吗!”他大喊一声，赶忙爬回床上，和程耀并排。
两个人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李柏舟感觉远处的窗帘似乎在动。
黑暗里，什么东西在窃窃私语。
他转头看到程耀大睁的双眼，浑身冒起一阵凉气。
“我们挨紧点。”
在这可怕的失眠的夜晚，只有旁边这个肉体还有点温度。
“我不是程耀——”
“程耀早死了。”
“你知道的，不是吗?”程耀伸出冰凉的手，抓住李柏舟缩在被子里的手臂，语气幽幽。
......
他们两个就这样握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别怕，先天阳气还在。
李柏舟睡梦中听到了一阵咚咚声，他猛得心悸。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那是手机发出的嘟嘟声。
手机在睡前被他摆在了头旁边，一连串的消息提示破坏了他的安睡。
消息提示是[XX空间动态(共66条未读)林鸽鸽赞了你的说说]
李柏舟努力睁开酸涩的眼睛，从程耀手里抽出手臂，手指点开空间。
沙雕林存儒!
以前从不点赞就算了，抽什么疯挑了大早上这一好时间挨个翻起李柏舟的说说，是要了解李柏舟这个人好走进他的内心吗!翻翻也就算了，他还要一条一条点赞!林存儒是不是觉得自己像一个帝王，一波朕已阅一样的丹朱批红，既表示了对李柏舟的关怀备至，又展现出自己的爱民如子啊。
他是不是还美滋滋，觉得自己做了好事啊!
手机还在嘟嘟着，这一回不是空间了，是朋友圈。
李柏舟心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举着手机放到程耀身边。
程耀之前可能已经被吵醒一次了，将自己蒙在了被子里。李柏舟就将被子掀开，将手机贴紧程耀的耳朵。
“你是魔鬼吗?”程耀声音嘶哑，眼睛通红。
“我是魔鬼的爪牙。”李柏舟给他看真正的魔鬼是谁。是谁，在敲打他们的耳朵。
林存儒这时停下了疯狂已阅的手，堪称装完逼就跑，刺激如猪。留下李柏舟凄凉可怜地面对着一大波红点和提示。
“他还似鸽人吗?”
现在才四点，李柏舟他们靠近三点睡的。
林存儒自己爽了，没有想过自己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的。
李柏舟和程耀对视两眼，看到彼此国宝般珍贵的黑眼圈，决定组成复仇者联盟。
李柏舟负责给林存儒的空间点赞，程耀负责给朋友圈点赞。
一番操作猛如虎，李柏舟点完比玩游戏还累。
然后，林存儒给他发了消息。
林鸽鸽：[王境泽：老子的爱，收好.jpg]
[你这样给我点赞。]
[熊猫头：怪不好意思的(挠头).jpg]
李柏舟猛吸一口气，缺睡导致缺氧的脑袋清醒过来。他颤抖地按住程耀还在努力点赞的手。
程耀握住他的手，感受了会颤动，不安地问：“怎、么了?”
李柏舟哀嚎：“不能给他点赞啊，他又没在睡觉，吵不醒的啊!”
程耀恍然大悟。
林存儒还在继续发：[早点睡吧。]
[我是说吃了早点睡哦，哥哥爱你哟!]
哇——
李柏舟忍住眼泪，忍不住了。
为什么要提到吃的!
“不睡了，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睡不饱的人生，敢于正视填不饱的肚子。”李柏舟选择在淡漠的人生中苟活，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他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个尽头。[注2]
他从床上起身，从程耀身上跨过。
他“唰”得拉开窗帘，让晨光照满心房。
“起来嗨!”他将程耀的被子“唰”得一下掀开。
他“碰”得拉开门，“噔噔噔”下楼，“唰”得拉开大窗帘，让别墅宛若晨光中的仙境。
一番动作后，他有些胸闷地坐在沙发上等程耀下楼。
楼上安静得像什么魔物的巢穴。李柏舟狐疑地上楼，就——
看到程耀开心地睡着了。阳光倾洒在他的脸上，他像个孩子一样蜷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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