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小心翼翼向往上钻的鬼爪,沈拂目光冰冷地注视着地上的影子。
“不算是欺骗。”
良久,影子终于开口。
沈拂用一种恍然大悟的口吻道:“那便是开了个玩笑。”
影子叹道:“我的确存有私心,但你的问题也得到了解答。”
沈拂按住鬼爪,眼中的玩味渐渐收敛。
“活人离不开西沉镇,却不是没有漏洞可寻。”
方才迟风低吼新娘来接他的画面闪现,沈拂蹙眉:“难道他和鬼结了阴亲?”
然而这些鬼应该恨毒了迟家人,假使冥婚,迟风早该被啃得渣都不剩才对。
影子缓缓道:“你低估了他们的手段。”
沈拂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可怕的猜想。
眼下迟家乱成一团,他几乎不用怎么遮掩,出门轻松从厨房取了生肉喂养蛊虫。
半路又改了主意走去花圃。
柳雪正坐在那里,金花已经不在她身旁,方才在迟风房中表现出的担忧、惶恐全都不剩,姣好的面容上不带任何一点表情,唇瓣不时动着。
走近一些,能听出是首小曲。
沈拂递过来纸巾。
柳雪愣了下,有些虚弱的笑道:“又没哭,为什么又要给我纸巾?”
沈拂道:“觉得你会用到。”
柳雪用微笑代替回答。
沈拂突然道:“如果有人伤害了你重视的人,你会怎么做?”
柳雪身体猛地绷直。
沈拂无视她的异常:“只是觉得迟风疯得有些太蹊跷了,如果是人为,你会不会帮他报仇?”
柳雪轻轻松了口气:“我相信他会好起来的。”
沈拂和她方才的表现一样,笑笑没有说话。
当他起身走出一段距离,柳雪的声音没有预兆的传来:“我会送那个人进地狱忏悔。”
沈拂脚步一顿。
柳雪低头看着手上的纸巾:“这是回答你前面的问题。”
人心有时就像是毛孔,是最能藏污纳垢的地方。
沈拂见过恶人,在执行任务中,又会见到更恶的人。
这次走到街上,他没有遮伞,任由光倾泻在身上。
店里十分冷清,只有老妪一个人颤抖着在清点货物。
沈拂走进去,她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有一处写错了。”
老妪看了下清单。
沈拂:“鼻烟壶少数了一个。”
老妪:“不打紧。”
又问他要买什么。
沈拂摇头:“想来跟您打听点事儿。”
老妪:“为什么来找我?”
沈拂诚实道:“对于大限将至的人来说,一般口风没那么紧。”
“我会告诉你一些,”老妪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看到沈拂面上的不解,哑着嗓子道:“就算是对你帮我扶杯底的一点回报。”
不久前来买花瓶,老妪找零钱时曾用手指在沈拂掌心写了‘小心’两个字,他也是看准了对方还存有一丝善念,故而前来。
“迟家的少爷是否结过阴亲?”
老妪点头。
沈拂:“冥婚的对象……可是一个小女孩?”
老妪嘴唇有些颤抖:“厉鬼通常对人存有怨气,他们不知从哪里找了个小女孩,弄死后结了阴亲。”
即便已经猜到,真正听起来仍是不免心惊。
老妪:“那女孩生前受尽了折磨,死后牌位又立在迟家,不敢生出半分忤逆的心思。”
沈拂又掏出一个瓷瓶,看到里面的虫子后老妪连连摇头:“该说的我就说了,剩下一部分就要带进土里。”
阳光很暖,沈拂却觉得有一股阴暗的气息始终无法驱散。
身后的影子微微晃动一下,似乎想伸手拥抱他一下,但又强行歇了这个念头。
沈拂和老妪交谈的时间不长,出门便看到不少在卖孔明灯的,水月正在那里和人讲价。
“买灯做什么?”
水月被他吓了一跳,看到是沈拂后道:“我刚听佣人说逢年中和年末最后一天他们会举行放灯。”
沈拂挑眉:“这你也要凑热闹?”
水月不好意思道:“听说可灵验了,将双方八字写到灯上,放上天空能保佑人百年好合。”
沈拂嫌弃道:“你信这个?”
水月买了两个,递给他一个,小声道:“迟风又发病了,比之前都闹得疯,我有点害怕,找了个借口出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柳雪没有要求取消婚礼,迟家人更是提都没提,只是象征性的关心一句,说晚上有放灯,让他们出去散散心。
夜色阑珊,明月空照。
灯火照亮了半片天空,沈拂来镇以后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
男男女女,脸上无不是洋溢着希冀和笑容。
仿佛孔明灯一燃,所有的丑恶都被融化。
金花和水月放了一个,沈拂图个新鲜,也放了一个,他放得那盏灯很快被风吹远,淹没在无际灯海当中。
结束时天色已经很晚,入睡能听见迟风的低吼声,沈拂突然有些怀念半夜缠绕他的哭声,起码比这哀嚎要强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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