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嵩想,或许是因为吴谢只是恶鬼,恶鬼只想要那双丢掉的眼睛,而他——已经变成贪得无厌的浴血阿修罗,想要权势,想要力量,甚至还渴求着某种隐秘而不可得的,令人溺毙的温柔。
沉默在空气中浮动,言嵩知道自己问了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他知道吴谢肯定想出去,不论是为了逃离这个桎梏之地,还是单纯地出去放风,这人心底的答案不会有所变化,但吴谢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从来不会回答这种“想”或“不想”的问题,他们只会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态度,模棱两可,让人揣摩。
“我想跟你出去。”最后,言嵩决定自问自答,“我想你像以前那样抱着我,跟我一起躺在花亭里。”
那人依旧静立,好像完全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又或者并不屑于回答,吝啬于吐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阿谢。”言嵩说,“初七快到了。”
站在光圈下的人仿佛察觉到某种寒意,终于有所反应地微微一颤,继而抬起头来,带着满身束缚与金戈碎响,慢慢步入阴影之中,走到他面前,才终于停下脚步。
言嵩听到他问:
“你想怎样?”
这语气中不含任何阴狠,愤怒,怨怼的情绪,仿佛在问“今天天气好吗”般平淡。
但言嵩却能听出对方平静下掩藏的紧张。
“我想跟你一起过。”伸手将他腰肢圈住,言嵩在男人脖颈间搜寻熟悉的药味,“我们一起过吧,阿谢。”
被变态邀请的吴谢内心深处是拒绝的,但他看着几何男主埋在他肩膀上的脖颈,呼吸猛地一窒——他忽然想到该怎么给柏择留线索了!
本以为会遭到冷笑/嘲讽/怒斥/挣扎的言嵩并未等来男人过激的反应,他于是将其视为默认,愉悦的笑声从低到高,逐渐转化成神经质的呢喃:
“你答应了,对吧……那就别想反悔,到初七的时候,我可不会放过你……我一定会让你度过一个…无法忘记的,不眠之夜。”
他似乎想在男人的脖颈上找到可以下口的位置,但又稍稍克制,在沉默间化咬为舔,引起对方下意识的瑟缩,随后用脸颊细细摩擦温热的肌肤。
“啊…阿谢,你好暖和啊……”青年笑了起来,“不知道初七的时候……你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暖和……”
鸡皮疙瘩抖落一地的吴谢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任由对方又舔又蹭,内心充满腹诽。
最开始他还提防着男主,他知道这个世界上一切皆有可能,很多事情不仅没有极限,更没有底线——尤其是人性之恶,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后来他发现,言嵩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可以亲亲抱抱偶尔骨折一下的玩具,亲昵的行为可以持续一两个时辰但最终相安无事,他也就从最初的胆战心惊,慢慢演变成现在的淡定自若。
在淡定自若之余,他摸到锁链边缘锋利而微小的金属片。
——看来。
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男人遮目后的眼微微敛起。
——这个初七,我们都无法放过彼此了。
确信言嵩已经把纵天罡修炼到第三层的那个晚上,吴谢免费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爆体而亡。
他躺在逼仄的棺木里,四肢束满铁链,他感到窒息,感到压抑,感到浑身上下无法遏制的冲动,以及自己快克制到临界点的暴戾情绪,最初他只是强忍着烦躁拍打棺木两侧,躺在他身旁的言嵩并无动作,任由他四处拍打。
直到他忽然狂躁地几脚踹开并未盖紧的棺材板,并且开始疯狂抓挠木面想要挣脱锁链爬出去,言嵩才试图控制住他乱抓的手,却在不留神间,被他在后脖狠狠挠出三道血痕,言嵩立时如猛虎出笼,重重压制住他的动作,将这人虚弱的手臂死死禁锢在脸颊两侧,防止他抓伤手指。
这时候的吴谢看上去理智尚存,但言嵩看得出来,对方虽然在竭力克制,但收效甚微。
“给我刀…给我刀……”男人向来平静的声音此刻却在发颤,“给我刀,给我放血…快……”
与他表现截然不同的言嵩略带悲悯地看着他,却只在上牢牢压制,对他的请求无动于衷。
裂心蛊发作得很快,体内暴涨的血液让男人苍白脸色在疼痛中显出不正常的红晕,淡白的唇也在顷刻间被胭脂覆上,乍然变得红润起来,整个人看上去不像在犯病,倒像是恢复血气的健康人。
“给我刀,给我放血,你听到没有…你放开我!”吴谢的挣扎逐渐强烈,最终嘶吼起来,“滚开!你滚下去!你——让开!”
不曾预料的巨力竟然真的把言嵩推到一旁,男人艰难爬出棺材,很快脚下一软,带着满身锁链跪了下去,但他只喘了几口气就扶着东西站起来,摸索着寻找一切能够伤害自己的道具——他要放血,他必须要放血,而且要快,要狠。
言嵩压制着体内翻滚的血气,看着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人狼狈不堪地寻找所谓“解脱”,在一次次失望中嘶吼□□,一种难言的快意伴着不语的心酸在喉间涌动,他动了动喉结,终于在对方缩进角落拼命磕头试图放血的时候,也带着满身锁链,哗啦啦走出了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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