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道:“不好猜测,可能xing太多了,二皇子,大皇子曾经惹下的仇人,抑或江北王光济,甚至……”她没有说下去,一手抱着琴,空出来的一只手往天上指了指。
李承运心中了然,道:“怎么王光济的人也混进京了?可是够乱的。不管他们。”
长公主是个五十来岁保养得当的老妇人,大约因为身体不适,身上没戴多余的首饰,看上去颇为素净,神qíng也很平和。
屋里有三四个妇人服侍着,其中一位年纪稍长,正是程国公夫人鲁氏。
文笙进门,没来由感到了一阵暮气。
李承运笑道:“娘,儿子带了位乐师来,呆会儿叫她弹琴,帮您舒散一下心qíng。”
几个年轻的女人先看衣裳,猛见进来个年轻男子,“啊”地一声低呼,纷纷躲避。
文笙微低了头,撩衣请安:“民女见过长公主。”
她一出声,声音清脆,众女回过味来,一齐轻笑出声。
长公主笑着叫她不用多礼,上下打量文笙,怔忡了片刻,方道:“你便是让承运出了荐书的那位乐师姑娘。”
一旁鲁氏cha了句嘴:“娘,这位顾姑娘和雪芝是同窗好友。”
有了这话,文笙依着见长辈的礼节给鲁氏也问了安。
前生今世,她同这些个贵妇人都少有共同的话题,不过是小心应付周旋,不得罪人罢了。
她是乐师,闲聊几句之后,长公主按捺不住好奇,道:“之前承运也曾找了几位乐师来帮我调理过,不知顾姑娘的琴声和他们相比,又有什么不同。”
文笙便坐下来凝神静心,弹了一曲《伐木》。
琴声响起,明明窗户未开,屋里众人却都觉着似有微风拂面。
《伐木》很短,还未等她们有太多感触,曲子已经弹完,长公主摸了摸脸上不自觉露出的笑容,叹道:“多弹一会儿吧,我好久没觉着身上这么轻松了。”
临近正午时,文笙才得以抱着琴离开了长公主的屋子。
这大半天包括长公主在内,所有人都很开心,只有文笙高兴不起来,每回她停琴不久,那股暮气便再度出现。
第二百二十一章 可敢应战(+4)
吃过午饭,文笙赶去玄音阁看热闹。
去了才知道,今天上午卓玄和钟天政已经各胜了一场,非常巧,卓玄接下来的对手不是旁人,正是郭原的徒弟吴乔生。
而此刻,钟天政正在进行他今天的第二场个人战,对战南院一位已经入阁四年的乐师,周围聚了好多人在看。
个人战向来是好多场同时进行,新生这边围这么多人,就算钟天政近来因为团战十分受关注,也透着不正常。
文笙先在场外找到了师父和闻人英师徒,问道:“怎么这么多人观战啊,对手很难对付?”
项嘉荣见到文笙yù言又止。
闻人英抬了抬白眉:“与他对战的是师和的弟子南宫平,只有妙音八法二重。”
项嘉荣这才小声道:“他二人打了有半个多时辰了。”
半个时辰?个人战打这么久太少见了,难怪围了这么多人。
文笙更觉诧异,钟天政的实力她非常了解,由团战便能看出来,对上妙音八法四重的乐师都能坚持好一阵不落下风,妙音八法二重的对手,应该轻松解决才是啊。
卓玄那场还未开始,见文笙来了也凑过来,神神秘秘问道:“他可是与南宫平有什么过节?一个劲儿追着人家打,等追上了又不下杀手,戏弄着对方玩呢。”
闻人英知道文笙和钟天政的关系比旁人亲近些,更是提醒道:“师和观战呢,看样子气得不轻。”
怎么说钟天政身为院长的弟子,都不该在个人战里得势不饶人,让同为南院的乐师如此下不来台。
“南宫平也犟。早早认个输不就完了。”卓玄明显是帮亲不帮理,出言维护钟天政。
“我看看。”文笙却觉着依钟天政的为人,即使有过节也不会用这种形同儿戏的方式去解决,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但乐师之间的较量,不身临其境,于细微之处并没有办法明察秋毫,文笙只看南宫平节节败退。钟天政眉目低垂。全神贯注chuī着dòng箫,脸上竟然隐隐透着股喜意。
这模样简直太招人恨了。
又过了一会儿,钟天政大约是见围观的人太多了。才挑了一下眉,终于不再猫戏老鼠,拿下对方,结束了这场比试。
南宫平脸色苍白。站起身来一语不发,拿了乐器匆匆离开同乐台。不知往哪里去了。
钟天政虽然赢了这场个人战,却也收获了很多乐师异样的目光。
文笙觉着他往日里辛苦经营出来彬彬有礼的形象这一下算是全毁了,那些眼神大抵意为:才刚妙音八法三重就这么欺负人,谁来收拾了这个变态!
钟天政口角含笑。回来众人身边。
卓玄揽住他肩膀,低声问道:“和他有仇?”
钟天政脸上微露诧异:“没有啊。”
卓玄这下没话说了。
钟天政笑着低语了两句,卓玄喜问:“当真?”喜过之后很快又愁眉苦脸起来:“那你怎么不早早停手啊。这得罪得也太狠了吧,刚才我们还看见他师父在一旁chuī胡子瞪眼。这会儿说不定找院长告状去了。”
钟天政笑道:“我总得确定一下啊。没事,我去找他们赔不是。我就是觉着,不早不晚偏这时候叫我遇上,岂不是天意。”
卓玄搓手笑道:“天意天意。”
文笙见他俩如此兴奋,心中一动,悄声问闻人英:“前辈,您可知道那师和的qíng况?”她是女子,卓玄和钟天政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勾肩搭背咬耳朵,她凑上去总归不大合适。
闻人英沉吟道:“他出师也有好多年了,平时不大和旁人来往,因为是妙音八法四重,也不打团战。我只知道他的乐器是dòng箫,旁的还真说不清楚。”
连逍遥侯杨绰都有妙音八法五重境界,四重的水准在师长里面算是垫底的,难怪没人找他打团战。
文笙觉着钟天政很可能是自南宫平身上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技艺,对他们打团战很有帮助,为了进一步确认,才将对方反复折腾了半个多时辰。
果然只消片刻,卓玄就憋不住了,窜过来跟大家报告这个好消息:“小钟说那南宫平的乐声遇到他的攻击会变得滑腻无比,像条泥鳅一样,逃跑神技呀,怎么就没人知道呢。”
文笙觉着有必要叫他清醒一下:“你觉着侯爷能练?”
卓玄苦了一下脸,随即振作jīng神道:“先想办法把这泥鳅神技搞到手,我师父那里总有办法。”
大伙却都觉着不乐观,今天卓玄两场个人战,多么重要,都不见逍遥侯到场。
卓玄还待再说,无奈他那场时间到了,只得先打住,看看台上等着他的吴乔生,呲牙一笑,道:“姓吴的小子敢挑战咱们,待我先上去收拾了他,等过两天,咱们再灭了他们全队。”
卞晴川全不在意那挑战起因还在自己,“嗯”了一声。
卓玄大步上场,闻人英见他走远听不到了,方笑道:“灭他们全队?他们那队难对付的不是郭原师徒,而是谭四先生啊。”
卓玄每回宫榜排名都在吴乔生之前,对战他毫无压力,不过许是受了钟天政刚才那一场的启发,他憋着坏,有意拉长了这场个人战的时间,将吴乔生反复欺凌揉捏,就是不给与致命一击。
就不相信你能忍住了,最好气急败坏,等到团战的时候还惦着这事!
吴乔生能不能忍住不好说,场外有一人先忍不住了。
郭原大怒,左右四望,没找着卓玄的师父,却看到了卞晴川,挤开人群大步过来,厉声怒道:“姓卞的,你这是什么意思?看赢不了团战,就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南院的脸都被你们这些人丢光了!”
卞晴川翻了个白眼,像看傻子一样看他:“没暗算偷袭,没找旁人代打,也没躺在旁人的功劳上自鸣得意,怎么叫下三滥?”
郭原听他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想动手吧,但今天可与当日乐君堂不同,对方人多势众,打架明显不占便宜,他脑袋一热,大喝一声:“好,姓卞的,我郭原把话撂在这里,你我谁团战打输了,便绕着同乐台爬上三圈,你可敢应战?”
第二百二十二章 再战危星剑
郭原这话一出口,周围便是一静。
很多老成持重的乐师觉着不妥,要按郭原的意思,不管谁输谁赢,总有一人要绕着同乐台爬上三圈,他两个都是南院的乐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整得颜面尽失,这是何苦?
可此刻莫说谭大先生、谭二先生,连五公子谭瑶华都不在,闻人英想要劝阻,未等开口,卞晴川已淡淡应道:“好。”
郭原似是没想到对方这么痛快,瞪眼望着卞晴川冷笑一声,掉头大步而去。
出了这么一档事,众人一时都有些沉默,过了片刻,卓玄战罢回来,听说了消息,觉着是自己闯了祸,一脸不安凑过来问卞晴川:“卞前辈,你gān嘛答应他,冤有头债有主,他郭原有本事照我使啊。”
卞晴川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多大点儿事。再说你们不一直说是要拿团战第一吗,都拿第一了,又怎么会输?”
几个年轻人顿觉压力好大。
卓玄扭头找了半天,没看到立志要拿第一的钟天政,猜测他是趁热打铁去寻那师徒两个去了。
文笙道:“既然你俩的个人战都打完了,咱们回去吧。”
叫郭原这么一闹,谁也没心qíng再看比赛,想着有这工夫,还不如回去抓紧了再练一练。钟天政没在,大家也不等他,先坐车回马场。
文笙在车上问卞晴川:“师父,您是怎么提升自己的技艺的?”
她怕卞晴川不明所以,又举例道:“像侯爷、卓玄他们,妙音八法多领悟一重,就意味着实力进了一大步。您呢?”
师徒两个qíng况相仿,卞晴川自然知道文笙为什么关心这个。
他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以前师父在军中,不认识旁的乐师,自然也就不关心这个。怀将军……叫我好好练鼓,我就闷着头练。鼓槌不知敲断了几千根。一开始师父的鼓声只有周围近千人能听到,一旦开战,满耳都是喊杀声。更是连几百人都没有,等到后来,即使在两军jiāo战正酣的时候,师父的鼓声也能轻易转到数里之外。闻者不知几万人。”
这就是进境。文笙懂了,她若想提升实力。也需像师父这样,经由日积月累地苦练,才能在不知不觉中迎来突破。
文笙拿过“太平”,手指在琴弦上方虚弹。
她虽然学琴尚不满两年。但平时在琴上花的时间下的苦功,却要超过很多学琴五六年的乐师。
众人回到马场,分头加紧练习。到傍晚时,钟天政回来。竟把师和和南宫平也带了来。
那师徒两个脸色犹不大好,几个年轻人一齐围上去说好话赔不是,闻人英也帮着劝解。
师和悻悻道:“你们不必说了,若是计较,我也不会来这里。只望你们说话算数,拿你们打团战的那个配合之法来和我jiāo换。”
咦?原来钟天政是这么说通师和的。
诸人一齐往他望去,钟天政笑道:“这个没问题。以后师前辈和咱们便是自己人了,正是要常常在一起切磋,互通有无。”
时间太紧了,卓玄去将逍遥侯“请”出来,大伙一起听师和讲他是怎么练妙音八法的。
其实说穿了也没有什么太深奥的法门,摒弃了乐声里头的攻击力,就这一点,就大大消减了它的价值,但杨绰本来就不以攻击见长,对他来说正合用。
要背,要理解,要改变原来弹琴击鼓的很多习惯,叫杨绰叫苦不迭。
与他那个懒散的态度相比,项嘉荣显得特别积极。
项嘉荣本来就觉着自己在拖队伍的后腿,今天眼看着卞晴川和郭原打了那样一个赌,心中更是不安,再听师父说,连杨兰逸都妙音八法二重了,这下更是连拿出时间吃饭睡觉都有一种负罪感。
他叫钟天政和卓玄轮番用今天打个人战的手段来陪他练习,在对方的乐声中挣扎沉浮,寻找突破的契机,当天晚上几乎练了个通宵,转天也不去玄音阁观战了,就在马场练箫。
第二天去玄音阁的只有卓玄和钟天政。
虽然闻人英等人纷纷表示会看着逍遥侯练习,但卓玄显然还是放心不下,结果上午的个人战他上场不久就认了输,匆匆忙忙结束比赛,跑回来督促师父练琴。
这次个人战,卓玄估计会排在宫榜三十几名,本来按他的实力,是可以再往前争一争的。
但因为卞晴川和郭原打的那个赌,叫他觉着没有什么比团战有个好的结果更重要。
接下来就只有钟天政一个人早上坐车去玄音阁,等到傍晚打完了个人战,再不紧不慢地回来。
即使他闭口不提个人战的qíng况,众人也都知道,他离着拿到个人战第一不远了。
备战的时间总是很短,前五甲排位战的第一场如期而至。
这天早上大伙自马场出发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人说话,与以往嘻嘻哈哈不同,气氛颇为凝重。
钟天政看了看卓玄,之前就他最是爱闹:“今天不是对战危星剑危前辈他们那队吗?难道是我记错了?”
卓玄这两天和逍遥侯耗着,也折腾得不轻,有气无力回道:“你没记错,就是他们。和谭四先生、郭原他们那一场是明天。”
钟天政笑道:“那大家还愁什么?别忘了有个对咱们有利的qíng况,谭四先生那队今天要对战chūn试的头名,不管输赢,消耗都不会小了,chūn试时危星剑那队就是这样才拿到了第二,这次轮到咱们捡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