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_心渔【完结】(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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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昊俭虽很长时间未在京城,却知道谭令蕙就是因为这个小白脸拒绝了他的婚事。相比顾文笙,这姓钟的更是他眼中钉ròu中刺。
不着急,慢慢来。
他收回目光,慢慢笑了:“本王此来,也带了几位乐师,诸位多多亲近,也可比一比,看谁杀得敌多。”
那边高祁几个赶紧赔笑欠了欠身。
这顿接风宴吃得刀光剑影,对文笙而言简直比上战场都累。
不过早在杨昊俭监军白州的消息传来之时,这一切便在她预料之内。
散席的时候,文笙明显觉出来众人对她的疏远。
夺回化宁之后,文笙和众乐师们在城里有了简单的住处。等文笙回去已经是半夜,她没有急着洗漱休息,点上灯,将房门着虚掩。
按她估计,今晚必有访客,且看是谁先来。
第一个踏月光而来的是钟天政。
两人宴上都没喝什么酒,钟天政进门第一句话是:“看出来了吧,杨昊俭还惦记着跟你算旧账呢,你若是还存有幻想,不如我来安排,你老老实实回京里呆着,不然有个万一,我可不一定护得了你。”
杨昊俭的步步紧bī确实令文笙十分不耐,不过她却有自己的坚持:“不救出程国公,我绝不回京。”
仗打到现在,这边也抓到了一些东夷的俘虏,但大约都是普通兵卒的关系,一一审问过,并没有从他们嘴里听到李承运的半点消息。
不但文笙纪南棠着急,鲁氏给她那几十个人早快急疯了,找了米景阳都在一起使劲儿。
还没等钟天政说什么,外边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兵士们还试图禀报:“顾乐师,来了两位客人。”杨兰逸的声音已迫不及待地响起:“什么客人啊?我和顾姑娘是好朋友,生死之jiāo。哈哈!”
钟天政微微皱眉,外边兵士拦阻不及,杨兰逸已经到了门口。
“……顾顾顾,想死我了,两年没见,你有没有想我?”
文笙扭头,见杨兰逸欢快地进来,一时有些惭愧,说真的,这两年里她还真没怎么想起过杨兰逸。
杨兰逸进了屋,这才发现钟天政也在。
“咦,钟师兄也在啊,正好,我就不用再单独跑一趟了。”
文笙起身迎了下,说是两位,杨兰逸身后跟进门的正是王十三。
好端端的被人打搅,钟天政看杨兰逸眉飞色舞,盯着文笙一副两眼放光的样子,一时真想告诉他“别叫我师兄,你已经被玄音阁开革了”,忍了忍,淡淡地道:“找我做什么?”
杨兰逸“哈哈”一笑:“好朋友嘛,你、卓玄卓师兄我都得挨着个见见,yīn差阳错,要不咱们就能一起打团战了。”
随即他转向了王十三:“我来介绍,这是王十三,这是钟师兄,哈哈,你别看钟师兄对人冷淡,其实最热心不过。”
文笙很想问一问杨兰逸:你从哪里看出来钟天政热心的?他很不耐烦了你没看出来?
不过两年没见,杨兰逸和王十三的关系好似亲近了不少。
王十三“嘿嘿”一笑:“外冷内热啊,还真没看出来!”说完瞥了文笙一眼。
这句话是接着杨兰逸的话来的,本身没什么,只是从王十三嘴里出来不知为什么带了几分吊儿郎当的玩笑之意,味道怪怪的。
钟天政沉下脸:“不敢当。”
这两人你来我往,杨兰逸却是缠上了文笙,叽叽喳喳,说的都是离别后的qíng形。
文笙看看亲兵们都已退开,亲手送上了门,正好她有话要问杨兰逸。
“你姑父因何突然接受了招安?”
杨兰逸搔搔脑袋,跟着压低了声音:“不招安没活路啊,飞云江上瘴气重,我们呆的地方开始不觉着,时间一长病倒了不少人,我大表哥病重死了,后来小表哥也卧chuáng不起,再不降我姑父就该绝后了。”
这个文笙到没听说过。原来王光济两个儿子已经死了一个。
她有些怀疑地打量了一下杨兰逸:“看你不像有事的样。”
杨兰逸没领会文笙的意思,眉花眼笑,握拳卖弄了一下胳膊上不存在的肌ròu:“那是,我结实着呢。”
“谁提出来的,你们所有人都同意归降?”
杨兰逸皱眉想了想:“我姑父问大伙,反正我是同意了的,我想见你嘛,元恺也同意了,王二、王三都同意,王十三,你呢?”
王十三耸了耸肩:“我随便,听大哥的。”
这件事,还有很多地方不清不楚,但杨兰逸显然再说不出什么来。
“你俩来了这里,其他人呢?”文笙想知道,建昭帝怎么对待王光济和他的部下。
杨兰逸道:“招安的事是二皇子谈的,从中帮了不少忙,这次不但我和王十三跟他过来,还有王九、王十他们呢,等改天介绍你们认识。对了,刚才席上二皇子怎么对你那样啊,好像有仇一样。”
文笙“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杨兰逸又道:“王二、王三被皇帝留在京里了,他们改了姓,以后我姑父也不敢再差遣他们几个,对了,还有元恺,他们到是想跟着二皇子来白州,你知道的,他们跟那姓高的有仇。”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杨兰逸一说,文笙就明白了,敢qíng元恺和高祁两伙乐师已经由争夺羽音社的控制权变成了在杨昊俭跟前争宠。
从监军江北,到谭、白两家联姻,而后白文瑞拿到了兵权,明眼人都看出来,二皇子杨昊俭离着皇位已经越来越近。
眼下元恺一伙争不过高祁,毕竟张寄北死了,他们缺少一个同对方势均力敌的领袖,但话说回来,若是张寄北没死,王光济怕也不会接受招安。
高祁得以跟着杨昊俭到白州来,元恺却只能留在京里,听从白文瑞号令。
“你姑丈身边还有谁?”
“只有王七、付chūn娘他们几个了。我姑夫现在只是个闲散侯爷,身边不敢多留人,王七是不想出去当官,付chūn娘没处可去。”
听到付chūn娘这名字,文笙不由地望了王十三一眼,这么久了,不知付chūn娘是否还把一腔心思放在这混小子身上,当年他大言不惭说是要娶京中贵女,现在虽然造反未成,好歹娶个小官的女儿不是难事了。
杨兰逸不知道她把念头转到了王十三身上,继续慨叹道:“招安以后,大家都当了官,只有姑夫过得不如从前了,不过他现在也顾不得别的,我小表哥病得不轻,人虽然救回来,大夫说子嗣上面怕是有些麻烦。到了奉京一安顿下来,姑姑就张罗着给他纳了好几房小妾,姑姑还说,要是小表哥真生不出来,等日后我生了儿子,就过继一个给他,姑姑看不上姑丈那边的。”
他偷偷拿眼睛瞟着文笙。期期艾艾地道:“……顾,我一时心软,就答应姑姑了。”一副怕文笙生气的样子。
文笙脸色一黑,这臭小子,给他三分颜色,他就开染房!
旁边王十三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
钟天政将手里的茶盏放到桌子上,发出“叮”的一声响。淡淡地开口:“时间不早。两位旧也叙得差不多了,不如早早回去吧,我和顾姑娘赶紧商量完打仗的事。也好叫顾姑娘早早休息。”
虽然“两位”有他一个,王十三却没有作声,坐在一旁,露出了一副看好戏的神qíng。
果然杨兰逸一听这话。立刻接上了话头:“商量打仗的事啊,那赶紧商量。我也是乐师,对了,我还没有告诉你们呢,我妙音八法已经练到第三重了。”
他两眼亮晶晶地望着文笙。一脸得意劲儿,“看我多厉害,快来夸奖我”的意思简直呼之yù出。
文笙有些意外。点头道:“不错。”
杨兰逸这两年跟着王光济疲于奔命,没想到乐师技艺上还能有所突破。足见他天赋不错,再一个确实用功了。
钟天政的逐客令白下了,眼见杨兰逸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心中烦躁,不由地抿了下唇。
以前没觉着这小子这么烦人啊,说轻了不理,说重了,到好像自己同他一个档次,急着炫耀他的四重之境……
钟天政不动声色,低头喝了口茶,目光一瞥,突然明白为什么他这么烦眼前的两个人了。
一个杨兰逸上蹿下跳,一个王十三笑嘻嘻在旁看热闹,而文笙也带着笑戏谑地望着杨兰逸,两人的神qíng竟是如出一辙。
钟天政更生气了,他笑了一笑,问杨兰逸:“你们这次过来多少乐师,都归高祁管么?”
杨兰逸回道:“二三十个吧,除了我,都是羽音社原本跟着高祁的,二皇子才叫他说了算,那姓高的一副奴才相,他不敢拿我怎么样。”
羽音社内讧的仇算不到杨兰逸身上,杨兰逸是从玄音阁出来的,如今王光济也不是敌人了,高祁确实没必要和这啥事不懂的小少爷一般见识。
钟天政挑了下眉,温和地笑道:“总是不怎么方便,你不如趁着高祁未睡,赶紧去和他说一声,从明天开始加入我们这边得了,这边有五十位乐师,都是你先前的同窗,队长还是顾姑娘,咱们一起上阵杀敌,也好有个照应……”
话还未说完,杨兰逸已经一跃而起,连声道:“好,钟师兄你提醒的太好了,正合我意,我这就去。”
这下文笙和王十三都敛了笑容。
钟天政低头,chuī了chuī杯盏中的浮沫,他就知道,只要和文笙沾上边儿,杨兰逸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
王十三连招呼也不及打,匆匆跟着杨兰逸出门,钟天政望着两人背影,脸上露出了揶揄之色。
“杨昊俭恨我入骨,何必拉他来蹚这趟浑水?”文笙沉声道。
钟天政翘了翘嘴角:“他乐在其中呢。”顿了顿又道:“他这么蜜蜂见了糖一样巴着你,杨昊俭会不知道?与其放他在照应不到的地方,还不如弄到身边来看着。”
文笙狐疑地望了他一眼。
没了两个碍眼的人,钟天政心下那团不快终于消散,便yù继续刚才的话题:“杨昊俭……”
他只说了三个字便停下来,皱起眉头,目露疑惑。
文笙正奇怪,就听着外边传来了敲门声。
咦,没听到脚步声,外边的兵士也没有通报,谁在门外?文笙道了声“请进”,门推开,门口站着的竟是去而复返的王十三。
王十三手里捧着几页纸,一本正经的,就像换了个人一样,见屋里两人诧异地向他望来,咳了声,眼睛微眯,在大胡子的遮掩下似是露出了个有些羞涩的笑容:“那个,顾姑娘,我有几个问题搞不懂,想来请教一下。”
文笙怔了一怔,很快回过神来:“什么问题?”
王十三眼睛一亮,进屋关上门,看钟天政没有给他腾地方的意思,搬了把椅子凑到桌案旁,这样就相当于将文笙和钟天政由中隔开。
他把手里的纸递过去。探身求教:“……yù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我问了很多人,都不知道格物是什么意思。”
文笙将目光落到纸上,脸色不由缓了一缓。
只看王十三进门时那做作的模样,她如何不知这是此人不喜钟天政耍心机支走了杨兰逸,特意以求教为名,来行捣乱之实。
对待学问,应该有足够的尊重。不应成为幌子。
不过当她看到纸上的字迹。听到王十三问的问题,却有些气不起来了。
纸上的字较以前工整了很多,初见骨架。这一年多王十三做着造反的营生。想是很忙的,能练到这般程度,足见下了不少功夫。
当日江北战事激烈,王光济不敌朝廷大军。文笙在写后面几封信的时候,已经预感到和王十三的书信往来不会长久了。
最后一封信里。文笙写的是《大学》。
yù治其国者先齐其家,yù齐其家者先修其身,yù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而王十三的这个问题,正出自这里。
她目光渐转柔和。同王十三道:“我还没有多谢你,多亏你离开兰城的时候高抬贵手,放过了厉建章、孔安他们。”
文笙如此郑重。到叫王十三颇觉不自在:“这算什么,小事一桩。不过我看这事你忙活一通也没得着什么好处。那些老糊涂把救命之恩都算在姓高的头上呢,啧,我都替你亏得慌。”
文笙笑了笑,并未在意。
钟天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王十三,虽然在文笙印象里,他和王十三从未见过面,应该是素不相识,但其实王光济的那帮亲信手下他个个都做过一番了解。
提起王十三,谁不知道这就是个没正形的混混,大事指望不上他。
但此人武功到是他们那些人里头最高的,为这个,王光济屡屡容忍他,把他当个保镖护卫使唤。
若说这人会勤奋好学,半夜找人请教学问,那简直是猪都能上树。
那他这是做什么还用问么,缠着文笙,想给自己添堵呢。
不过王十三可不像杨云逸好忽悠,不愧是习过武的,钟天政几次开口,都被他以四两拨千斤给随口化解了。
到后来钟天政真生气了,这股火不是冲王十三去的,而是针对文笙。
你还有没有点身为女子的自觉,怎么什么人都往回招惹?
钟天政狠狠瞪了文笙一眼,见她根本毫无所觉,正忙着给王十三授业解惑呢,自己留着怎么都多余,当下站起身,沉着脸出了门,扬长而去。
他却不知王十三此际耳朵听着文笙说话,却将一半心思放在了他身上。
王十三从小就学会了看人脸色,这些年更是在江湖中打滚,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今晚钟天政不怀好意,杨兰逸全无所觉,他却立刻就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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