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宽大的袖子遮掩,旁人发现不了端倪,一旦需要,按动机关,会有两支短弩电she出去,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救命。
这本是江湖中人的手段,只是很多人都徒闻这暗器的大名,不得一见,云鹭能搞到手还多亏了李曹出面。
这机关本就难防,文笙看模样又很有欺骗xing,若不提前知道,说不定神仙连都要中招。
文笙接过来,捣鼓明白了,高高兴兴收起来。
铺盖虽然打着厚厚的补丁,睡着也有些硌人,但好在挺gān净的。有一股暖洋洋的味道,文笙适应得很好,不一会儿朦胧睡着,连外边王十三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等她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自从使过《碎玉》,她睡觉便格外得沉,文笙忍不住自嘲地想。若不是身边有云鹭和王十三跟着。说不定半夜叫人家抬出去活埋了都不知道。
王十三昨天晚上看来到底有所收获,文笙捧着碗喝粥的时候,他哼着江北的民间小调进屋来转了一圈。而后告诉她和云鹭,吃了饭立刻出发,马车已经停在外头了。
这话叫云鹭不禁刮目相看。
云边是座大城,马车不难找。难得是怎么在路上跑,顺利通过关卡。
四门都在南崇兵手里。这时节还能乘车出入的人家,多少都得有些身份。
要么是归顺的官员富绅,要么与南崇那边有这样那样的瓜葛,反正不会是寻常的大梁百姓。
王十三又以挑剔的目光打量了一下文笙。道:“你这样可不行,太显眼了,走前需得换换衣裳。好好打扮一下。”
云鹭也赞同他这说法。
文笙虽然提前做了些准备,荆钗布裙。浑身上下半件首饰不见,实在是不能再朴素,不过也许真应了那句话,腹有诗书气自华,在云鹭和王十三看来,她还不如穿得浑身上下亮闪闪,叫人一看就是高门贵女呢。
不过高门贵女这会儿也不会轻车简从出现在云边。
王十三给文笙找来的是这家老妇人压箱底的衣裳。
文笙穿上肥大的灰蓝色粗布襦裙,脸上脖颈上涂了厚厚的米浆,米浆gān了以后肌肤显得蜡huáng,乍一看皱巴巴的,再戴上头箍,将乌黑的头发全都藏了起来。
云鹭对于易容也不陌生,帮她调了些黑的红的染料往脸上一通描画,文笙对镜一照,花容玉貌不再,凭空老了二三十岁。
她忍不住好笑,手握拳头放到唇边,装模作样咳了两声,抬头看向王十三和云鹭。
云鹭点点头:“还成,这么一捯饬,看着挺像那么回事。”
他一想到文笙伤得这么重,可能活不长久,就不忍心苛求她。
王十三不知从哪里弄了块铜钱大小的狗皮膏药,非要给文笙贴到太阳xué上,道:“遇见人问你话,不知道怎么答,就哼哼唧唧装头疼吧。”
这块膏药一上脸,云鹭目光闪烁,就此不敢跟文笙对视,转向王十三道:“我和顾姑娘口音有些不妥,路上只能由你来应付南崇兵了。”
文笙到觉着丑些无所谓,笑道:“你们俩呢,不用改一改装扮?”
王十三道:“那到不用,都打点好了,刀收起来就行。我俩没你显眼,谁会没事盯着老爷们儿看,这么着就说护送家里老太太去沙前走个亲戚。”
沙前县在云边城的南边,再往南就是飞云江了。
文笙闻言眼珠一转:“知道了,大侄子,那咱就赶紧动身吧。”
王十三没想到她这时候还没忘占便宜,脸上一黑,瞪了旁边偷笑的云鹭一眼,心道:“笑个屁,我要是大侄子,好像你qiáng多少似的。”
马车半旧,拉车的也不是什么好马,文笙松了口气,这样更好,走在街上不是特别显眼。
路上十分顺利,出城的时候王十三cao着江北口音和南崇兵对答了几句。
文笙呆在车里,只依稀听着他说得到了一位姓huáng的大人允许,至于那姓huáng的官儿叫什么,文笙没有听清,只从南崇兵的反应判断,姓huáng的官职不见得高,这些当兵的却需卖几分面子。
王十三攀谈几句,捧得对方高兴,趁机不着痕迹送了块碎银子过去,那边痛快放行。
王十三牵了马车出城,什么huáng大人,自己认都不认识,昨天忙到半夜,将附近几县当权的打听个遍,一个熟悉的没有,bī得他出此下策。
这冒用名号瞧着简单,需得找个官职不大不小,既叫守城兵卒忌惮,又不会当场露馅的人,可着实把王十三难为得够呛。
他走出十余丈远,估摸着自己若是小声说话,那些南崇兵除非长了顺风耳,否则不可能听到,面露得色。便要和同行的两个人chuī嘘几句。
便在这时,就听得身后城门口突起喧哗。
王十三和云鹭不由地驻足回头去看。
一辆马车想要出城,被守城兵士拦住了盘查。
那是辆双驾马车,拉车的高头大马通体乌黑,看着油光水滑,煞是神骏,马车帘子低垂。遮挡得严严的。车前两侧各偏坐了个随从。
只看下人的穿着气度,就可以想象得到,车里的怕是个大人物。
但再非常人。马车上没有标识,守城兵也需得拦下盘问。
他这一拦,引得车前随从大声呵斥,其中一人掏出块令牌之类的东西摔到守城兵身上。
那兵卒忙不迭退开。另一人一抖马缰绳,手起鞭落。一记脆响,马车由城里冲出来。
王十三一看人家这气势,比自己qiáng横百倍啊,生怕惹上麻烦。哪里还敢杵在中间挡路,连忙拉着马车向旁让开。
两辆马车错身而过,对方连停都未停。径直冲到前面去,一会儿只见前方路尽头一个小黑点。王十三暗自咋舌:“赶着投胎啊?”
自方才开始,云鹭就死死低着头,这会儿他低声道:“顾姑娘,刚才过去的那辆车……”
文笙也听到了那几声呵斥,她虽然失去了乐师的能力,耳音却没有因之退化,问道:“是林经?”
云鹭对钟天政的那些个手下不如文笙熟悉,只认得林庭轩,什么林经、林英分辨不出谁是谁来,但适才这人曾在双桐镇林家碰过面无疑。
文笙早知道林经在江北活动,她更想知道的是马车里的人是谁。
这么匆忙……一个念头不可遏制涌上心头,不会是钟天政吧?
那晚钟天政虽被《碎玉》打落到海里,但自己尚且活了下来,以他的身手,不大可能就此一命呜呼。
文笙不及多想,道:“跟上去瞧瞧。”
王十三和云鹭加快速度,自后头追了一阵,无奈两下里拉车的马相差太过悬殊,通常所说的望尘莫及,那好歹还能望见,这不大会儿工夫对方跑得连影子都不见,三个人只得放弃了追赶。
云鹭前后研究了一番车辙,回来同文笙道:“别急,他们在咱们前面,说不定同路。”
也是去沙前县的?然后过江,去南崇?
不是没有可能。
文笙是凑巧身边有个医术高明的穆大夫在,即便如此,还弄得九死一生的,钟天政受那一下重击,说不定伤得更重,也急需去找燕白救治。
文笙在车里头,半天没了动静。
云鹭不禁心中发沉,这姓钟的为什么如此yīn魂不散,顾姑娘都这样了,还不能清静清静,他两个人……老天爷这是作得什么孽。
王十三浑然不觉,道:“那还好了,到了沙前再说,若真是那姓钟的,正好趁他病,要他命!”
文笙开口:“不错,难得送上门来,别叫他跑了。”
“放心吧,别看他们刚才那么神气活现,我怀疑跟咱们一样,都是虚张声势,姓钟的在林世南眼里可是条大鱼,想过飞云江没那么容易。”王十三道。
云鹭在旁听着他二人一唱一和,研究怎么对钟天政赶尽杀绝,不禁有些恍惚。
看来顾姑娘是真的将以前的事尽数抛下了。
半天之后,车到沙前。
之前他们估计沙前做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南崇驻军应该比云边少,但其实不然。
如今江北大营已经被林世南率大军踏平,南崇方面对飞云江北岸重新进行了一番调度安排,江上重重封锁,只对有限几处开放船只往来,这其中就包括了沙前县。
这时候的沙前,老百姓大多老老实实闭门不出,商贩们除非早就与南崇有勾结,否则还在观望当中,远没到发战争财的时候,由港口到大街上一车车运送的多是军备军粮,分配好之后,再运送到包括云边在内的附近几县。
看到这qíng形,云鹭不由地说了句公道话:“比起东夷人来,林世南实在是qiáng多了,好歹从江那边运了粮糙过来,没有下令南崇兵就地抢掠。”
文笙最近无暇关注江北的局势,估计云鹭这番话代表了好多人的想法。
江北的老百姓没有太受罪,这是好事,但细思这里面的原因,还在于南崇和东夷进犯大梁目的不一样。
南崇立国不过三百年,包括皇族在内,本就是大梁人,和飞云江以北的人们说着同样的话,有着一样的习俗,他们怕是做梦都想完成开国皇帝的遗愿,攻克奉京,吞并整个大梁。
想也知道,这等qíng况之下,想求燕白出手,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文笙这些念头在脑间一闪而过,随即便丢在了一旁。
还是先想办法过了飞云江,等见到燕白之后再想这些吧。
过江的事还要麻烦王十三。
沙前港盘查非常之严,没有南崇军方的人出面通融,别想开船出去,之前蒙混出云边城的法子想都不要想。
王十三先领着两人找地方住下来。
安顿下来之后,他去找熟人碰运气,云鹭则被文笙打发出来,在县城里悄悄地寻找起了林经和那辆马车。
按说云鹭是初次到沙前,人生地不熟,很难下手,但架不住文笙对钟天政的行事方式熟啊。
她叫云鹭多多留意城里的药铺,反正若钟天政在此地有产业,多半也像别的地方一样,不外乎药铺、茶庄这几样,若是没有产业,钟天政有伤在身,到了沙前,仍然要找药铺治伤拿药。
如此不过一天工夫,云鹭果然发现了林经的踪影。
马车也找着了,车里空着,云鹭虽然顺藤摸瓜,却无法断定车里的人到底是不是钟天政。
云鹭回去同文笙讲,文笙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叫他继续盯着。
林经在沙前,钟天政若是也在,就不应该走远,他现在身边没什么人可用,断不会撇下林经,自己过江去。
再说,以钟天政身份之敏感,林世南必是想抓他而不可得,他怎么过飞云江?
如此过了一天又一天,云鹭这边没有什么进展,王十三那里到是打通了关节。
这回他是真找到了熟人。
王光济在时,就是通过的此人疏通关系,往来飞云江。王十三手里握着对方这么大的把柄,生死攸关,那人不得不给十三爷网开一面,弄了条船,定下时间,送他赶紧过江去。
文笙犹豫半晌,决定叫云鹭留下来,有这等天赐良机,不能放过了钟天政。
第三百四十九章 刀削面还是混沌面?
其实要叫文笙看,让云鹭这么实诚的一个人去盯钟天政的稍,颇叫人放心不下,若是能和王十三换一换,王十三留下来,由云鹭陪着自己过江那就皆大欢喜了。
可惜不成。
她只能千叮万嘱,叫云鹭多加小心。
若是钟天政伤重,已经神智不清了还好,怕就怕他还能打坏主意,以他的狠辣,若是发现了云鹭,绝不会手下留qíng。
王十三拜托的这位南崇将领姓梁名宏,梁在南崇是国姓,也是大姓,梁宏的叔父也在军中效力,别级还挺高,跟在大将军林世南身旁听用。
十几年前,王家在南崇的几个贸易伙伴被连根拔起,王家父子足有一年多没敢过飞云江,直等到南崇这边局势平稳了,才想方设法同梁宏的叔父搭上了关系。
王家走私,梁宏的叔父给提供方便,后来那位梁大人高升了,相关事务就由梁宏接了手,直到王光济造反,这才作罢。
本来在两个敌国间涉江走私,不论哪边发现都是杀头的重罪,梁宏叔侄敢于铤而走险,一方面是为巨大的利益所诱,另一方面则是觉着他们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行行方便,没留下什么把柄在对方手里,这等事王家隐瞒尚且不及,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到处嚷嚷。
谁知道人家悍然反了。
反贼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待等招安之后,前罪更是一笔勾销。
再说大梁朝廷现在正风雨飘摇,国土几乎被群敌瓜分,不像南崇这边,大将军林世南大权在握。一旦走私的事泄露,不用真凭实据,梁家叔侄就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梁宏一见王十三这瘟神死皮赖脸找上门,俨然一副“你不帮忙别怪我嘴不严守不住秘密”的模样,又是心虚又是头疼,满口答应。
刚好梁宏手里有几条大船运完了货,要自沙前出发。涉江返回南崇。
他当着王十三的面jiāo代了手下亲信。叫将王十三悄悄捎上,等过了江上的盘查,快到南崇时候。再叫他自行离去。
总之就是帮忙打掩护,满足这位爷的一切要求,务必令他满意。
登船时间定的是这一天的半下午。
文笙依旧是那副惨不忍睹的打扮,手里多了根拐杖。跟着王十三乘坐马车到了沙前港附近,与梁宏手下一个姓罗的队长接上了头。
罗队长没想到王十三还带了个老妇人。打量文笙一番,皱着眉道:“人多眼杂,不好就这么着带你们上船,等等委屈两位先同货物呆在一起。只要到了船上,都是自己人就好办了。”
王十三摆了摆手,示意他快去安排。
等他走后。文笙突道:“小心点,此人心思只怕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