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措不及防,直直撞碎了船舱飞出去。
天黑,外边正是剑拔弩张,听到一声喊,再看到人影,哪还留意到飞出来的是谁,对准了就是一通乱she。
弓弦大作,那人连呼喊都来不及,登时被she成刺猬,坠落江中。
众兵士眼见得手,齐齐松了口气,这时候却有几个眼尖的意识到不对,中箭的看衣服颜色怎么像是自己人?
这疑惑还未诉诸于口,舱里又一条黑影扑出来,如恶虎扑进羊群,将刀一挥,四面八方全都照顾到,这一圈离他近的兵卒全部中刀。
正是王十三!
他三下五除二扫清了舱底的埋伏,趁着先扔出去那小子吸引了敌人的注意,飞扑出来捡便宜。
南崇兵惊呼四起,王十三没有在一个地方多做停留,一个滑行,向后哈腰,铁板桥让过捅到跟前的铁钩长矛并几支弩箭,左手掐着脖子拽过一个人来,抡圆了一扫,登时又有几个兵卒被他这记ròu盾牌扫入江中。
天这么黑,水流这么急,加上这会儿已是深秋。突然掉到冰冷的江水里,没有内功护体或是一身好水xing,很难活下来。
只是眨眼工夫,王十三拳打脚踢,钢刀翻飞,竟是将舱外围着的几十个兵卒收拾了一大半。
罗队长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叫道:“杀了他!快放箭!谁杀了他梁大人有重赏!”
王十三抬脚将一名兵卒踢到水里。向着姓罗的冷冷瞥了一眼。
其实两船离得再近。也隔着几丈远,天又这么黑,按说不可能注意到王十三看谁。但罗队长眼见王十三血染外袍,宛如凶神恶煞降临众人面前,大约是心理作用,真觉他不但看了自己。目光中还充满了势在必得。
他只觉毛发上竖,从身旁兵卒手中抢过一根长矛来。厉声叫道:“你个梁国jian细,受死吧!”
“呜”,长矛带起一声尖啸,向着王十三当胸掼去。
可对面船上王十三只是身形一闪就不见了影儿。他回舱里去了。
那根长矛“扑”的一声,直接穿透船板,没入舱里。
但想也知道。王十三躲得那么利落,这一矛肯定刺不中他。
文笙还呆在舱里呢。王十三不得不小心。
舱里桌倒几斜,到处是死人血污,先前的打斗中油灯早翻了,王十三只能隐约看到文笙摸着黑缩在角落里。
这天没听到她的动静,这小娘们儿不是吓傻了吧?
文笙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道:“我没事,再去杀。”
王十三下意识应了一声,突然想起来,眼前这可不是寻常人,是个借尸还魂的女鬼来着,这年头,连女鬼也有无可奈何,要依靠他王十三才能活命的时候啊。
虽然内心想法蛮多,他还是叮嘱了一句:“你小心!”
再冲出去杀一阵,王十三不是做不到,却怕文笙这里有闪失。
舱外的南崇兵这时候终于回过神,钩矛如林,围上来一通捅刺,大船“卡卡”作响,不但舱盖没了,船底也开始进水,距离四分五裂不远了。
兵卒们“呼啦”散开,前后两艘船上乱箭齐至。
王十三弯腰抓起了先前放饭菜的桌子,提着桌子腿游走在文笙的四周,拨打那些雕翎。
桌面竖起,就是一面盾牌,王十三瞅准机会将刀入鞘,空出手来在桌子上一抹,就扣了几支敌人she过来的箭在指间,扬手喝了声“着!”
船尾离他最近的几盏灯笼应声而熄。
船上顿时更黑了。
罗队长大声呼喝:“放箭!放箭!”见势不对,又改叫道:“点火,点火,别叫他跑了!”
王十三以桌子上掰下来的断箭为暗器,出手如电,不等姓罗的喊完,周围灯火全灭,只前面那艘船因为离得太远,船头还挑着几盏灯笼。
罗队长身边一个小校听令点火,刚把火折子晃着,王十三那里一扬手,暗器循着光而来,正中小校的脸,小校一时未死,惨呼着跌落船下。
直将众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没了灯火照明,那边船上只隐隐望见影子凌乱,开始还有不怕死想要立功的兵卒往上冲,几乎是一个照面便被杀退。
江水涌上来,大船将沉。
罗队长没想到会死这么多人,生怕王十三夺船逃走,咬牙切齿地呼喝另外两艘船向后退开。
将沉的船上还有十余名兵卒不及撤离,这时候也顾不得了。
王十三没有逃,他早就换回了钢刀,摸着黑,看到活的就一刀斩落。
反正他这边只有一个顾文笙,一直老老实实被他护着,也不怕杀错了人。
罗队长已将两艘船都远远撤走,耳听那边“扑通”“扑通”的落水声,心头不禁泛起一阵寒意:他这么有条不紊,是自知跑不了了自bào自弃,还是胸有成竹,要先赶尽杀绝?
不容他细想,那边落水声已停,借着海面上微弱的一点星光,就见那艘大船在江上慢慢倾斜,大半没入水下。
“咔嚓”一声,首尾断成两截。
不等他松一口气,就见那堪堪将沉的船上不知是什么东西被抛了过来,飞至中途,“砰”的一声砸在江面上,一条人影紧随其后腾空跃起。
不,不是一个人,他还将那老妇人也带出来了!
罗队长只是一闪念,王十三这边一跃之势用尽,带着文笙向江面上落去。
这些南崇兵战斗力不弱,即使在这时候,仍有箭簇不时飞来,会对两人造成威胁,所以王十三一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一只手死死揽住了文笙的纤腰。
文笙虽然乔妆改扮成了个老妇人,但她的腰身,柔软中又带着几分坚韧。
黑暗中感觉那样清晰。
王十三这会儿却是半点旖旎心思也不敢有。
半空无遮无挡,那块船板已经扔了出去,而且他此时手中握着的也不是钢刀。
冷箭飞来,全靠他扭动身体闪避,生死一线,他浑身都绷得紧紧的,哪还顾得上怀中那人是圆是扁,是软是硬。
只要活着。
他带她来的飞云江,走到这一步,必须要都活下去!
王十三听风辨位,身体猛然一沉,避过了远处飞来的两支羽箭,大脚重重踏落在被他掷出来的船板上,再度凌空跃起。
有了这次借力,王十三攸地拉近了与罗队长的距离,向着对方的船扑去。
不用姓罗的吩咐,船上弓弦声密密响起,大丛箭簇如雨般迎向二人。
文笙觉着耳畔风响,腰被他握得太用力,不但透不过气来,还有些疼。
“怕是要淤青了。”她想。
这等关键的时刻,文笙竟然走神了。
她走神不要紧,王十三可一直全神戒备着,弓弦声响起的同时,他一挥右手。
此时他手里拖着的是一根长达数丈的缆绳。
缆绳飞起的同时,他和文笙的身体直直下坠,避过了第一波箭雨,未等两人掉落水中,那绳子已随王十三的心意缠到了罗队长身后的桅杆上。
就见那根缆绳猛地绷直。
绳子的另一端,王十三贴着水面滑行近丈,而后一个鹞子翻身,如大鸟一般cha翅飞起,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落到了那罗队长所在船上。
船上南崇兵的第一个反应,不是迎敌,而是四散溃逃。
沉船都弄不死他,这是什么怪物?
那罗队长快哭了,脑子里不由地一片空白。
没想到梁宏所说的高手竟然高成这样,这会儿说什么也太迟了,小命眼看要不保。
就在这时,另一艘船上突然响起得救的欢呼声。
姓罗的仓皇四顾。
前头江面上有灯光!
原来今晚江上刮的是北风,这一番厮杀纠缠,远远超过了预计的时间,三艘船顺风顺水,不知不觉已经离得鬼见峡很近了。
迎面过来的正是一支驻守鬼见峡的南崇船队。
第三百五十一章 抹黑他 (木高高和氏璧+)
不等罗队长吩咐,另一条船上已经有人发响箭求救了。
真正的敌人虽然只有一个,他们却有不小心捅到了马蜂窝的感觉。
搭上一条船,死了这么多袍泽,要杀的人却还活蹦乱跳的,加上天黑看不清楚,只知道对方在江面上纵跃如飞,神出鬼没,南崇兵们真心觉着崩溃,若不是正好来了帮手,直接丢下同伴驾船而逃都有可能。
罗队长有些不安。
来的是巡逻船队,不知领头的是谁。
梁宏梁大人命自己船到江心的时候处理得gān净点儿,既是杀人灭口,这凶徒手里怕是捏着梁大人的把柄,巡逻队一cha手,势必bào露,梁大人会恨死自己……
保命要紧,且看能不能趁乱杀了他。
罗队长这患得患失的工夫,王十三已经丢了缆绳,在他船上大开杀戒。
虽然一刀一个,但因为要护着文笙,王十三总觉杀得还不够痛快,这不是么,就因为有所顾忌放不开手脚,迟迟没有搞定,对方的援兵都赶来了。
巡逻船队接到讯号,正飞快地接近过来,几艘船在水面上一字散开,呈包围之势。
王十三打眼一扫,便意识到事qíng变得有些棘手。
对方这一行少说也有五六艘船,船上灯火通明,只距离最近的这一艘船头上就站了七八十号人,刀枪林立,甲胄鲜亮,透着一股肃杀。
来的是南崇jīng锐,又人多势众,他一个人可对付不了。
何况还带了个累赘。
他有心趁这工夫杀了那姓罗的队长,无奈那人缩在了人群里,离得有些远。
王十三挥刀格开一根长矛。侧身将一个南崇兵直踢出去,见一时无人敢上来,松开文笙,伸臂膀把她护在了身后。
“怎么办?”他悄声问文笙。
文笙不等说话,先深深呼吸,可算透过气来了。
王十三问她怎么办,她也没有好办法。身陷重围。又不能当真飞天遁地。
稍一迟疑,迎面船上已有人遥遥喝问:“什么人在此打斗?都停下,不得再动手。谁的队长,出来答话。”
文笙见状先给王十三支招:“你尽量拖延,争取点时间。”
王十三心下发苦,咧嘴道:“敢qíng你也傻眼了么。要命,赶紧想办法啊。”
罗队长急急叫道:“是我。卑职罗祝,哪一位统领当值?”
巡逻船上问话的兵卒回身窃窃私语几句,跟着向旁让开,船上将领现出身形:“罗队长。大晚上的,你们这是唱的哪出啊。”
罗队长一见对方是熟人,顾不得寒暄。急道:“丁校尉,你们来得正好。我船上不慎混上了两个梁国jian细,为抓杀他,我等已经毁了一艘船,折了好些个兄弟。”
校尉丁廉吃了一惊,探头望向人群里的王十三:“梁国jian细?这么穷凶极恶?”
南崇这边和大梁的官衔等级设置相差无几,校尉在军中都属于中低级的武官,这丁廉原本见半夜里江上有人打斗,还当是又出了胆大包天的水匪来劫船,一听竟是梁国jian细,不禁大感意外。
不过梁宏手下的亲信队长加这么多人竟擒不住一个jian细,还叫他弄沉了一艘船,真是没用。
他暗自腹诽,挥手下令:“去帮着罗队长,把人擒下。”
在他想来,既然是敌国jian细,自然要留活口,而且梁国朝廷新君刚刚登基,自顾不暇,怎么还有闲心招惹他们,这事本就透着古怪。
几艘巡逻船一齐围上,将这片海照得亮如白昼,身处中心的王十三和文笙更是清楚bào露在灯光之下。
下一刻,众多的南崇兵便要跨跃船舷,冲上去展开一场厮杀。
罗祝紧张地盯着王十三,生怕他这时候说出什么惹人生疑的话。
他同王十三相处这半天,觉着此人擅长装疯卖傻,看起来粗鄙,其实jian滑,言语间又有些不着调。
他多么希望这关键的时刻对方又不是调子上,只要挨过了这一瞬,他就可以趁乱突下杀手,消除后患。
王十三没有大吵大嚷,却突然说了句:“起风了!”
话音未落,船右侧的桅杆从中而断。
桅杆上的迎风鼓胀的大帆径直跌落下来,一半掉在船头,一半拖在江中。
众人只觉着眼前一花,两个“jian细”所在之处已经不见了人影。
罗祝叫了声“不好”,南崇兵们齐齐反应过来,扭头四处寻找,不会吧,这么多人盯着,若竟还被那二人逃了岂不见鬼?
王十三没有溜远,江面上连个小岛都不见,他也没地方可去,只是趁众人一分神间带着文笙逃上了邻船。
他带着一人还灵便地跟个大猴子似的,三两下爬上舱顶,顺手斩落了桅杆,回头叫道:“嗨,老子在这里呢。都给我听好了,老子不是什么jian细,是大梁钟天政钟公子麾下的大将。”
罗祝一帮人哪敢叫他胡嚷嚷,纷纷追着王十三的背影拉弓she箭。
王十三爬上的是个三层楼船,自舱顶一出溜,滑到了船后,数十支箭擦着他后背落空。
校尉丁廉带来的兵见状手痒,纷纷也想she上一箭,丁廉却抬手将众人拦住:“钟天政?叫他说完!”
王十三有了喘息之机,嘴里胡说八道:“我们公子前日在东海不慎身受重伤,我带了他前来,请医圣燕白出手救治,只要能救得好他,条件任你们开。本想着离你们皇帝还远,先混过江再说,没想到,你们盘查这样严法……”
有这等事?
钟天政现在名声这么响,只要稍一关注大梁的局势,就不可能没听说这个人。
就是他死命护住的那个老太太?
好歹也是个小王爷,统领一方的豪杰,为求活命男扮女装,打扮成这么一副怪模样,这也太能屈能伸了吧。
别看王十三在船上穿来跳去,身手灵活,这是在大江之上,丁廉等人并不担心他逃了,难免抱着耍猴的心态,一听还有这内qíng,纷纷停手,she过去的箭更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