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_心渔【完结】(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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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文笙在此,她会意外地发现有很多熟面孔,最出奇的一位,竟是手握笛子目露紧张的杨兰逸。
当日于泉港外混战,王光济趁乱而逃,有消息说他没有死,大约是被元恺和王五等人的背叛吓破了胆,舍弃了海上等着他的手下,连杨兰逸都没顾得上,一路隐姓埋名逃回京里。
经由王十三搭桥,离水军中纪彪一直与huáng四娘等人暗中有着来往,文笙受伤之后还记挂着杨兰逸,纪彪奉命前去招揽。
这伙人简直太好请了,杨兰逸一听说文笙找他,问也没问,颠颠地就跟在了后头。
等他到了离水之后才知道,文笙受伤甚重,由王十三和云鹭陪着,前往南崇寻找神医燕白去了。
这会儿纪南棠手持令箭,站在巨大的永宁地图前分派任务,杨兰逸听得半懂不懂,凑到戚琴身边。
卞晴川的鼓声特殊,打起仗来肯定是要跟着中军的,而自己不过是个妙音八法四重的小乐师,哪用管那么多,到时候跟着戚老,他指哪自己打哪就好了嘛。
所以他就没有再听纪南棠调兵遣将,看看这帅帐里聚集的都是能人异士,连自己都适逢其会,顾文笙呢,她在哪里?
她还好吧?
想到这里,杨小少爷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引得周围众人瞪眼向他望来。
杨兰逸自己也意识到不妥,不禁缩了缩脖子。
纪南棠的声音沉稳且笃定:“永宁北城的蓝贡山上驻扎了大约三万列登军,据我们所知,主将是一个叫加里的,景阳,你带两万人马,先行佯攻。蓝贡山地势险要,我要你确保兵卒不出现大的伤亡,但又要叫敌人感受到压力。”
米景阳没有废话,上前接令:“末将明白。”
纪南棠点了点头,转向一旁跃跃yù试的童永年:“永年,你的担子很重。景阳那边发动之后,我将视qíng况对永宁城发动总攻,沙昂的五六万人驻扎在十余里外的顺宁,名义上与列登军队互为犄角,但有我在这里给列登主帅莱斯利施加压力,他自顾不暇,绝不会派兵援救东夷人。”
童永年知道将军是要利用列登与东夷的不和,派自己率军先行绞杀东夷人,qiáng按激动,叉手细听。
果然就听纪南棠道:“我给你十万人马,另外汪先生他们和戚老等一众乐师全都过去帮你,你必须在三个时辰之内攻克顺宁,全歼东夷军,然后举兵回援。”
童永年既兴奋又不安,迟疑道:“将军,那您……”
经过这一年来数次大战,此消彼长,白州纪家军的人数可能要比敌人稍稍占优。
但这是攻城战,据可靠消息,几座城里,尤其是列登人占领的永宁城,里头已经很少能看到大梁百姓的身影了。
将军给自己拨了相当于敌人两倍之数的大军,他手里所剩兵马可着实不多了。
纪南棠微微一笑:“莱斯利连打几次败仗,不在城里缩着,还敢出来迎敌么,就算出来,我亦不惧。你只说能不能做到?”
童永年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头顶:“末将愿立军令状。”

第四百三十一章 打顺宁(二合一)

“很好,拿下顺宁,斩得沙昂首级,我亲自为你向国公爷请功,”纪南棠说话的时候,大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倘若逾时进不了城,贻误战机,休怪本帅以军法论处。”
童永年努力克制着兴奋的表qíng:“末将遵令!”
米景阳等一众将领对能在决战中担当重任的童永年都qíng不自禁心生羡慕。
为将者,谁不期望自己能够独领一军,立下盖世奇功,在这注定永载史册的一战中画上属于自己浓重的一笔。
能得主帅亲自为他打掩护,这小子是走了多大的狗屎运?
众将忍不住想,这大约不但是因为童永年是纪南棠一手带起来的将领,更是对他去年率军漂洋过海,远征东夷的奖赏。
纪南棠接下来又对后勤补给、联络接应等等做了一番详细的布置,被点到名字的将领一一领命。
等纪南棠将最后一支令箭jiāo出去之后,他望着大帐内的众人沉默了一瞬,而后郑重道:“诸位,为这一战我们足足准备了好几个月,眼下形势对咱们极为有利,沿海诸岛是在咱们的水师手里,先前横行东海的海盗已经基本肃清,这一年来,大梁诸州的民众给了咱们很大的支持,现在举国的目光都投向白州,落在我们这些人身上。”
大帐内回望纪南棠的数十道目光有的热切,有的沉静,但细听呼吸,无一例外,都变得急促起来。
就连那些向来以jīng神qiáng大著称的乐师们也不由热血随之沸腾。
纪南棠的声音听上去如磐石一般坚定:“敌人已经感受到这种种压力了,所以他们guī缩不出,用不上一两个月。他们就会自行溃败。但我们不能等,奉京在盯着我们,百姓在看着我们,这个来之不易的局面是很多义士以血以命换来的,谁也不敢说,下一刻会不会形势突变。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全力打破这个乌guī壳,以摧枯拉朽之势碾压敌人。叫他们知道。大梁的土地不是那么好占,大梁的百姓不是那么好杀,血债要用血来偿!”
众人轰然应诺。齐道:“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熟悉的人都知道,纪南棠很少在战前长篇大论,虎头滩大捷前他也没有讲这么多话。
但他这一番话的效果也极为明显。
帅帐里此刻士气高涨,所有人都盼着立刻上阵杀敌去。
而卞晴川、戚琴等人更是想到了纪南棠话里那层没有点破的意思。
纪南棠说眼下这个局面来之不易。叫他们联想到于泉港外那惊心动魄的一战。
顾文笙拼着两败俱伤,挡下了钟天政she向李承运的一箭。打那时候起钟天政就消失了踪影,若非如此,杨昊俭的“勤王”军不会那么快落败,而东夷军队也不会那么不堪一击。
两月之期早就过了。前往南崇的王十三、云鹭等人至今没有消息,顾文笙,怕是真得凶多吉少了。
战斗于上午巳时打响。
鼓声响起。率先发动进攻的是米景阳部,两万大军直冲永宁北城。
纪南棠亲率大军抵达永宁城下。将永宁团团围住,离城数里开始安营扎寨,营帐连绵,一眼望不到头。
很快,纪家军的将领在永宁的东、南、西三面同时喊话约战,为攻城做好准备。
打眼望去,哪一面的纪家军都是人山人海,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再加上那足以住下十余万人的营地,更是叫城里的守军不摸底细。
纪南棠选了南门做突破口,一是因为南北两城离得最远,同时受到攻击,城里的敌人容易顾此失彼,疲于应付,再者离东夷人驻扎的顺宁最近,便于童永年随后赶来会合。
卞晴川跟在纪南棠身旁。
他站在战鼓车上,由景杰亲自带人保护。
这一生,能够再上生死战场,以鼓声激励将士们奋勇杀敌,卞晴川心中感慨万千,纪南棠虽然不像怀英翔那样对他有知遇之恩,但无疑是位值得追随的主帅。
好想浮一大白。
随着纪南棠发出攻城的命令,数万大军惊天动地喊一声“杀”,永宁城外箭啸刀鸣,烟尘斗乱。
卞晴川鼓槌轰然落下,“咚咚”鼓声响彻三军。
huáng沙百战穿金甲,恍惚间,他径直穿越了三十余年的光yīn。
纵死无憾。
同一时刻,担当重任的童永年在十余里外率军向着顺宁城发动了雷霆一击。
东夷主帅沙昂在去年腊月的伏击战中吃了大亏,感觉到局势不妙,将散落于各处的东夷军队集结起来,凑了五六万的兵力,驻扎在顺宁,与纪家军对峙,就连于泉那样的大港也没留太多兵力。
少了钟天政在暗地里捣鬼,他召集东夷诸将的过程十分顺利。
仗打到现在,“东焱七雄”死了两个,还有两人远在国内,剩下三人包括伊兰在内都认可了他的地位,表示遵他号令。
好像一夕之间,东夷内部再也没有人和他对着gān了。
不过沙昂和列登主帅莱斯利关系处得很糟,就连莱斯利的几个副手都丝毫不给沙昂和东夷军面子,叫他憋了一肚子气。
他私下里常对众亲信愤愤然道:“都怪那杂种整日里卑躬屈膝,才叫莱斯利这么鼻孔冲天,莱斯利也到罢了,好歹在国内有着爵位,加里那几个又算是什么玩意,在他们自己国家就是几个地痞流氓,若我大东焱不在虎头滩死那么多人,哪轮到他们耀武扬威。”
沙昂觉着和顺宁相比,永宁地处要害,像拦路虎一样挡着纪家军前进的道路,一旦开战,自是首当其冲,是纪家军攻击的目标。
他心里憋屈,不知多少次受了列登那边的气。暗中赌咒发誓,一旦纪南棠攻城,他要拖延一段时间再派出援兵,好叫莱斯利等人知道知道他的重要。
接到纪家军十余万人马大举来攻的禀报,沙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多少,十万?可是看错了?纪南棠统共还有多少兵!”
聚集在他麾下的几员大将齐齐找来,“七雄”之一的长田允道:“大帅。梁人对我大东焱恨意太深。看来是选择了先打咱们。大帅何不赶紧分派一下,好叫我等率兵马守城。”
伊兰也道:“就算梁人真有十万,也不过是咱们兵力的两倍之数。依我看,根本不需五万,有两三万人守城便足够了,只要咱们撑住了。不用多久,莱斯利元帅必定率兵来救。到时候里应外合,必定杀得梁军大败。”
沙昂眼见手下一个个都比自己镇定,深吸了口气,一股豪气涌上心头:“好。咱们打赢这一仗,取下梁人将领的首级,看莱斯利还有什么话说!”
转瞬之间。顺宁城的攻防战已经进行了半个多时辰。
童永年指挥纪家军全力由北门猛攻,策略换了几换。竟都未占到多大便宜。
别看东夷人大多个子矮小,打起仗来却有一股狠厉之气,在本国茹毛饮血,在大梁烧杀抢掠,将他们一个个都养成了凶恶的野shòu。
士气相差无几的qíng况下,守城方本身就占着很大的便宜,眼看着不断有人倒下,攻城却陷入胶着,童永年不由地冒出一头冷汗。
戚琴、韦宗等人已经冲过一次,被杀退回来。
好在纪家军中由上到下都知道乐师珍贵,戚琴等人冲击城门并不是打得头阵,而是夹杂在士兵之中,周围撑起无数护盾,又有汪奇等一众武林好手在旁,这才保证了虽被杀退,二十几个乐师却没有出现伤亡。
汪奇看看天色,主动请缨:“童将军,箭簇太多,咱们的乐师还是先别靠近了,待我领十几个人冲一次,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夺下城门。”
童永年对这位江湖奇人十分尊重,点了点头,郑重道:“汪先生千万小心,你们等一下,先由纪家军qiáng攻,你们看准时机再冲,争取一举成功。”
自来攻城战是最残酷的,黑压压的士兵们架着云梯,抬着撞木冲上去,等着他们的却是或倒在中途,或由半空坠落。
战场上只闻密集的弓弦声,双方将士疯狂的呼喝,以及伤者的惊呼惨叫。
天空为之昏暗,风云为之变色,人命渺小如糙芥蝼蚁一般。
杨兰逸脸色煞白,站在戚琴身边,悄声感叹:“要是顾文笙在这里就好了。”
他还记得同样是攻城,打成巢时他跟着文笙,在她琴声的庇护下,全军几乎没有什么伤亡便一举破城而入。
戚琴叹了口气,没有接言。
杨兰逸这句话不知说中多少乐师的心声。
高高的云梯竖起来,架到城墙上。
纪家军的将士开始有冲上城墙的,上去了也意味着立刻陷入重围,像一朵朵溅开的水花,很快消失不见。
汪奇已经快攀上城墙了,他左手高举盾牌,护住自己和身下的众人,右手一扬,三枚柳叶飞刀自指fèng里飞出去,分中上方两名东夷兵的面部。
就听着两声惨呼,二人向后直直跃倒。
汪奇已趁着这点空当腾身而起,刹那间,无数羽箭像bào雨一样打来,他将身体蜷成一团,藏身盾牌之后,无需探头去看,甩手又是几枚暗器打出。
就他刚才所见,上面城墙上聚集了几万人,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根本就无需瞄准。
这时候墙楼上人影晃动,底下不知何处响起一声惊呼。
周围全是箭鸣声,汪奇感觉大为迟缓,待等发觉不妥,已经迟了,一股大力猛地撞在他高举的盾牌上,jīng钢盾牌“咔嚓”一响,竟然变形开裂。
一杆长枪穿透盾牌,向他的脑袋扎来!
更要命的是受这突然一撞,汪奇身子猛然下沉,飞不上城墙,又无处借力,向着城下直直撞落。
“叮”、“当”,汪奇以盾牌接连与对方jiāo了几下手。
他认出来,这个跃众而出与他jiāo手的东夷人正是伊兰。
顺宁城城高约四丈,汪奇一路向下坠落,半空犹自不停地以暗器招呼对方。
城下是十万大军,伊兰再托大也不敢跟着掉下去,一枪bī退汪奇之后,城头立刻有飞索向着他掷过来,伊兰抓住飞索,身子一dàng回到了城上,一枪一个,将冲上城墙的纪家军挑落下来。
汪奇落至中途,口里唿哨一声,地上同伴扔了面盾牌过来,他脚在那盾牌上一点,一个跟斗翻出去,在地面站稳,随手换了面jīng钢盾,再度向着城墙冲去。
此时已经有十几个江湖人冲上了城墙,背靠背暂时在城墙一角撑了下来。
由下面看,那周围几乎被cháo水一般的东夷兵淹没。
这时候距离开始攻城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童永年下令全军压上。
汪奇混在密密麻麻的纪家军里往城上冲,身手矫健地攀爬云梯,临到垛口飞身跃起,一脚踩着垛口蹿到了城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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