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斗乐只是叫天下人对顾文笙的实力有了参照,和谭大先生平手,那便是尚不及谭老国师,天下第一不可能,天下第二也很勉qiáng。
可话说回来,顾文笙年轻啊,年轻就有无限的可能,加以时日,必定能与谭老国师分庭抗礼。
这就够叫人羡慕嫉妒恨的了,这会儿突然又有人说,平雄岭斗乐实际上是谭大先生输了,输得还很惨,短短几个回合便一败涂地。谭大先生忍rǔ含恨,被bī着答应了顾文笙很多条件,诸如立刻返回奉京,放弃追究谭家子弟的下落,和钟天政尽释前嫌以及谭家上下不得帮着朝廷讨伐李承运等等,这才得以保住了颜面。
此时纪家军已在开州、邺州边境和朝廷军队全面开战,吉鲁国的铁骑也压了上来。文笙辗转各处。以期将己方的死伤降到最低,没有空闲理会其它。
还是远在奉京的杜元朴传信提醒,文笙才意识到不妥。
有人试图将水搅浑。加大她与谭家的矛盾,从中渔翁得利。
她和谭大先生若是斗个旗鼓相当,这等程度的挑拨谁都不会往心里去,这计策毒辣就毒辣在谭大先生是真的输了。可想而知,这流言传到他耳朵里可有多刺耳。简直每一句都在戳他心窝。
怎么办?写信去解释?
他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丢在一旁?
据杜元朴言道,谭大先生从平雄岭下来之后没有多停留,即刻回京,回去之后就没再露面。
不但是他。国师府大门紧闭,进出的人都是行色匆匆,文笙请他重点关注的梁承更是失了踪。半点消息也没打听到,无法判断白云坞那事谭家查到了什么程度。当家的谭老国师下步有什么打算。
文笙越想越觉头大,心念一动,生出亲自走一趟奉京的想法。
奉京有自己人在,杜元朴亲自坐镇,指挥斥候暗探行事。
还未等她把这个想法和李承运说明,并与杜元朴先通个气儿,八月的奉京接连出了几件大事。
建昭帝的亲弟弟铭王杨安薨了。
铭王虽然因为身体过于肥胖,一直不怎么康健,但他岁数和建昭帝差了不少,还在壮年,怎么也不到寿终正寝的时候。
而且李承运和这小舅舅关系一直不错,在京里时便得了他不少照顾,如今战事再起,京里杨昊御大权在握,这节骨眼上铭王突然离世,怎么都透着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铭王死讯刚传出来,便有消息称铭王世子灵前持剑怒叱摄政王杨昊御弑父杀叔,其子皇位得来不正,杨昊御命令随行羽林军将其拿下,铭王世子怒骂不休,直到被堵了嘴拖出去。
铭王身体不好,只生有两子一女,小郡主杨蓉和谭令蕙曾经jiāoqíng不错,同文笙也见过好几回。
杨昊御收拾了铭王世子,转头再找杨安的次子和杨蓉,却发现这两人早已经不知去向,羽林军几经搜捕也未找到,怀疑被人秘密救走。
出手救人的正是杜元朴。
他一直在等这样的机会,铭王之子那是杨昊御的堂弟,同样姓杨,都是皇家骨血,比李承运更近了一层。
他若能站到离水这边,对李承运于大义上压倒杨昊御、分化朝臣权贵大有裨益。
虽然奉京城风声日紧搜捕甚严,杜元朴还是找着机会把杨安的次子偷运出来。
小郡主杨蓉因是女子,乔装改扮出城容易被识破,只好先缓一缓。
那位小王爷星夜兼程,一进开州境,还未等见着李承运便宣称从此以后同杨昊御大仇不共戴天,誓要助表哥李承运铲除国贼,以正乾坤。
铭王之死虽然闹出偌大动静,但无论伤心也好,愤怒也罢,那都是李承运的事,同文笙关系不大,接下来又出了一件事,令她不得不格外关注。
似乎是一夕之间,谭家将派到关中的大批人手包括谭三先生、谭四先生全部召回。
这到与流言所说,谭大先生斗乐输了,被迫答应文笙那几个条件隐隐吻合。
邺州边境正烽烟四起,消息传递不畅,文笙想听听杜元朴那边传来的qíng报怎么说。
八月下旬,杜元朴由奉京传来一个口信:谭家出事!
谭家会出什么大事,在谭梦州看来,竟比五儿子和好几个孙子的生死更加要紧,需得把人都叫回去?
但这却只能靠文笙自己猜度了。
杜元朴在京里的布置大范围泄露,手下斥候探子折损大半,他自己遇袭,身受重伤,据送信人讲十有*落入了朝廷手中。
自此奉京与开州这边的联系完全被切断。
文笙听说杜元朴出事心就猛地一沉,当即和童永年说了一声,离开战场,返回开州,先去见纪南棠。
对纪南棠而言,杜元朴既是心腹,也是挚友,明明胸有奇谋,可以另谋高就,却因为他在京里一呆就是多少年,为他打理俗务,疏通关系。
可以说没有杜元朴和这帮老兄弟,就没有他纪南棠的今日。
更不用说自从他们决定辅佐李承运打江山,杜元朴甘冒奇险留在京里,日日在刀锋上行走。
偏偏这时候他对于营救杜元朴半点办法也没有。
甚至他需得当作没这回事,继续留在开州,指挥大军同朝廷的人马厮杀。
得到消息不过一天,纪南棠嘴上就起了一层燎泡。
他在营中一听说文笙到了,立刻说了声“快请”,亲自迎出来。
文笙风尘仆仆下马,快步跟着纪南棠进了帐篷,急道:“将军,奉京咱们还有多少人手?”
纪南棠摇了摇头。
“有是有,你若需要,一会儿我叫景杰把名册整理给你,只是出了这样的变故,很难说这些人是否还可靠。”
文笙闻言心中一沉,她原以为纪家军在奉京经营多时,总有留待紧急时才动用的棋子。
纪南棠道:“你忘了白云坞的那种毒药?”
他还有一层未说出口的忧虑,像付兰诚和谭家的侍卫,他并没有多少了解,可他与朱子良二人同朝为将,各自掌兵一方,对朱子良的脾气秉xing不说了如指掌,也所知甚详,若说连朱子良都能被控制,只能说那毒药对人xing的破坏是毁灭xing的,对这种匪夷所思的东西,怎么往坏处想都不为过。
若是连杜元朴都被敌人控制,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文笙心中有数,点了点头,说道:“将军,你也不要太过担忧,我这就去奉京,只要杜先生还活着,我必尽全力将他带回来。”
纪南棠怔了一怔,带兵这么多年,他很少有这么犹豫不定的时候,一方面,眼下去奉京风险太大,文笙又是这么招眼,另一方面,两眼一抹黑也不是事,局面总要想办法打开。
他沉吟良久,终道:“千万小心,我们和国公爷商量一下,看他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亲故。”
第四百八十一章 人莫若故(二合一)
八月奉京,风声鹤唳。
自从铭王府的小王爷、小郡主逃出王府,京城四门便已经布下了重兵,严加盘查出入人等。
那时候着急出城的人们悄悄花点银子打点,守城官兵盘查起来还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自铭王次子离京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杨昊御勃然大怒,负责的军官杀的杀关的关,接替他们的官员不敢再大意。
加上最近纪家军的杜元朴及手下人事发,引起好一阵骚乱,四门都换上了眼明心细的jīnggān兵卒,不光出城查得紧,进城的行人车马也有许多双眼睛盯着,生怕混进jian细刺客之类,在京里闹事。
临近中午,奉京城里有一行七八个人来到了西门附近。
这些人靠路边墙根儿停下来,离着城门还有二三十丈远,并不靠前,往城门口眺望,似有所待。
巡城的兵士看到他们穿着打扮,猜是哪位权贵的管家下人在此等人,过去一问,果然,为首的是二驸马蒋华函府上的管家,说是二附马的姑妈,嫁到肃州方家的方蒋氏回京,估计着一会儿就要到了。
驸马担心姑妈的车驾受阻,命他们来迎接一下。
说起来二驸马的这位亲姑姑很是苦命,嫁去西北的穷乡僻壤不说,婆家也是虚有其表,只剩个世家望族的名声,夫婿身体不怎么好,还不到四十岁便一命呜呼,给她留下了一子一女。
儿子已经成了亲,闺女大了,留在西北高不成低不就不好找婆家,方蒋氏便借探望兄长的名义,打算将宝贝女儿带到奉京来说亲。
驸马派了管家来接。说白了是怕姑妈车驾寒酸,城门口盘查的士兵以貌取人,刁难冒犯。
眼下京里有不少权贵遭了殃,杨昊御明知驸马们以前都和李承运过从甚密,他敢动亲叔叔铭王,却对着同父异母的姐夫们很客气。
没办法,三位公主都是谭皇后亲生。杨昊御此时还没那底气同谭家撕破脸。
二驸马也很识趣。不管皇位上坐着的是岳父大人还是便宜侄子,从来不参与朝政,只管关了门哄老婆开心。
蒋驸马是何等的身份地位。他的姑姑,守城官兵不敢不给面子。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方蒋氏的车驾方才姗姗来迟,共有五辆马车。一位管家带了两个家丁跟在车旁,其他十来个人则是雇的镖师、车夫之类。
负责盘查的官兵先将管家叫过去问了问话。
管家将随行人等介绍了一下。又道最前面车里坐着老夫人,后面两辆是小姐和丫鬟,最后两辆车里装着行李和一些土特产。
几个官兵还未等挨着车挑帘子看上一眼,驸马府的下人便迎了上来。检查匆匆结束,官兵们让开放行。
驸马府的人接到方蒋氏,没有往驸马府送。将一行人送去了蒋华函的父亲家。
蒋华函的父亲没官没爵,同大儿子住一起。住的地方有点儿偏,但胜在宅院很大,也很静幽。
等方蒋氏一行人全都在蒋家内宅安顿下来,天也快黑了,老太太屏退其他人,把跟在闺女身旁做丫鬟打扮的文笙请出来,神色凝重道:“顾乐师,老身受程国公所托带你进奉京,总算幸不rǔ命。一会儿等天黑,你换了衣裳带了你的人从侧门离开。”
文笙裣衽一礼,恭敬道:“多谢老夫人仗义援手。您的帮助国公爷不会忘,文笙也会记得。”
方蒋氏要的就是这话,微微松了口气,眼中露出和善的笑意:“蒋家能力有限,只能帮你到这里。来日你若办完了事,想要出城,可以再来找我。”
文笙道过了谢,想着天黑出门反到惹人注意,同方蒋氏解释了两句,便要告辞。
方蒋氏犹豫了一下,叮嘱道:“顾乐师,老身不是不放心你,只是你带那几位随从看起来都是江湖中人,还望你能约束他们,万一有什么闪失,不要牵连我蒋家。”
文笙满口答应:“老夫人请放宽心,国公爷早有jiāo待,与我同来的几位曾被东夷人捉住,关在暗无天日之处,饱受摧残,都没有对敌人屈膝,我等来奉京是为救人,宁可一死,也不会出卖朋友。”
跟着文笙扮作镖师混进城的是厉俊驰和他几个朋友。
厉俊驰之前曾被钟天政关在山dòng里,几乎打成废人,文笙这么说也没错。
方蒋氏登时动容,拉了文笙的手,叮嘱道:“千万小心。”
文笙辞别方蒋氏,换了身粗布衣裳,梳了个妇人的发髻,假装上街买东西,带着厉俊驰几人离开了蒋府。
天马上就要黑了,需得赶紧找个落脚的地方,以免惹人怀疑。
这等qíng况,投店住宿肯定是不合适,好在厉俊驰早有准备。
他在被文笙所救之前也是一方大豪,昌武厉家早先在京里有买卖,后来他急着用钱将店铺转手,卖的不是外人,乃是厉家的旁支。
这远亲忠厚老实,只管一心做着买卖,对厉俊驰已经投到李承运麾下的事一无所知,厉俊驰觉着他带大伙上门借住个几天,应当没什么问题。
文笙明白这是权宜之计,不过一行人有男有女,男的俱是彪形大汉,一看就惹人生疑。
她同厉俊驰道:“我身边不用这么多人跟着,咱们兵分两路,你带他们两个先过去,由陆汾跟着我就行了。”
厉俊驰下意识便想反对,文笙道:“咱们刚来奉京,没什么头绪,你们三个按景杰给的名册,明日开始试着联络一下自己人,打听一下杜先生的qíng况,一定要想办法查到他现在哪里,杜先生若还活着,正在难中不能等,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厉俊驰知道文笙主意已定。劝阻无用,只好应下。
双方约好了以后在哪里联系,厉俊驰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那个叫陆汾的小子,不明白四人里头,顾姑娘怎么就看上了他。
陆汾年轻,武功不算高,办事也没有其他人周全。
看那小子这会儿显得挺兴奋。
厉俊驰不由地瞪了他一眼。
陆汾眉飞色舞。扮了个鬼脸。意为:哈哈,你们都羡慕我能跟着顾姑娘吧。
厉俊驰无奈,看天已擦黑。凑过去低声叮嘱:“你保护好顾姑娘,这是在奉京,她没带琴,万一出点闪失。你小子死一万次都不够赔罪的。”
陆汾这才意识到责任重大,顿时紧张起来。
厉俊驰jiāo待完。带着两个帮手走了,只剩下文笙和陆汾。
文笙还没想好从哪里开始,准备先与陆汾找个小饭馆把晚饭解决了。
她看陆汾一边走一边瞻前顾后,忍不住笑了:“别紧张。不用听厉大哥的,没事,我虽然没带琴。可带了竹笛,一样的。”
其实并不完全一样。但这安慰很管用,陆汾顿时松了口气,如释重负:“我就说嘛,吓死我了,我这等的死就死了,要是你掉根毫毛,我可真是百死莫赎了。”
说完了他又好奇地问:“顾姑娘,你为什么选中了我?”
文笙反问:“选中你不好么?”
“好啊。你没看到他们那不甘心的模样,眼红着呢,哈哈,顾姑娘你选中我,肯定是因为我有什么长处,我必须要做到心中有数,好把它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