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_心渔【完结】(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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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和泽是朝里少有的能吏,对建昭帝忠心耿耿,杨昊御摄政之后身边亲信不少,争相献媚,真正能做事的找不出几个,杨昊御吃过几回亏之后也学乖了,同谭老国师商议之后,将奉京的治安jiāo给秦和泽,果然大见好转。
对秦和泽文笙多少有些了解,不说别的,当初他与钟天政暗地里可是jiāo过几回手的,秦和泽不但没吃亏还在朝中扶摇直上,由此可见这也是个狠角色。
要从他眼皮底下救人,实在是棘手。
“再查查,杨昊御不大可能将杜先生jiāo给府衙就再不管了,肯定还有旁人能接触到杜先生。”
有一句话文笙没有说出口,杜元朴失风这事透着蹊跷,她担心是有白云坞的人从中捣鬼,眼下邺州战场上纪家军占着上风,白云坞主若是没死,必是盼着离水方面和朝廷实力相当,斗个两败俱伤。
厉俊驰领命继续去查,文笙带着陆汾在外头转了转,觉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返回昌义侯府。
杨绰师徒这边留项嘉荣吃了午饭,喝了通酒,刚刚把他送走。
卓玄一见文笙的面即道:“打听明白了,说是谭老夫人病重,几个太医都看过,听那意思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文笙怔了怔,怪不得谭家把关中的人都叫回来了,总要叫当娘的见上儿子们最后一面。
“她得的是什么病,怎么这么突然?”
卓玄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听嘉荣说,老夫人从夏天就不大好,一直病怏怏的,为这个,谭老国师这几个月都很少出门,本来随着天气转凉,她觉着好了些,也能起chuáng了,突然有一天说作梦梦到了五公子谭瑶华。”
文笙默然。
谭家这么多孙子,谭老国师夫妇最看重瑶华,偏偏他走得最早。
“这还没完,她说梦到谭华和他五叔在一起,来向她辞别。谭五先生面目青紫,七窍流血,把谭老夫人给吓醒了。谭五先生失踪的事,谭家人一直瞒着没告诉她,这最小的儿子对她而言也是心肝儿,老夫人就趁着国师不在,把五夫人叫去,五夫人当场泣不成声,她一听就昏了过去。”
卓玄自项嘉荣那里只打听了这么多。
文笙听罢叹了口气,谭梦州夫妇感qíng甚深她早有耳闻,谭老夫人若是一去,不知会带来什么影响。
谭家现在是非常时期,想进一步打听谭大先生从平雄岭回来之后怎么处置的梁承还真不是时候。
转过天来,厉俊驰那里有了消息。
这段时间秦和泽身边多了个人,摄政王府的座上常客付兰诚。
听说付兰诚近来多次出入奉京府衙,秦和泽每每亲迎亲送,对他十分客气。
文笙一听就明白了,付兰诚看来是奉命与秦和泽共审杜元朴的案子,以便监视进展,时时向杨昊御禀报。
付兰诚是白云坞主的人无疑,要救杜元朴,从他身上想办法比拿下秦和泽容易得多。
她问厉俊驰:“王光济最近在忙什么?”
“啊?”厉俊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文笙为什么突然有此一问。
文笙想的是,现在付chūn娘不知还在不在京里。

第四百八十三章 游说(二合一)

  城南石磨胡同,街口有三棵大柳树。
这一带环境十分脏乱,胡同里住着三教九流暗娼乞丐,藏污纳垢由来已久,即使是秦和泽做了奉京府尹,也只得沿袭前任之法,对城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大事就由着它去。
柳树底下搭了几间简陋的窝棚,一个三十余岁的黑脸大汉席地坐在窝棚门口,面前摆了几把长满了锈的菜刀,还有一块磨刀石,一个破脸盆。
盆里面是黑色的污水,他正蘸了水慢慢磨着刀。
八月底天已经很凉了,此人却是一副漫不在乎的模样,上身穿了件青灰色的褂子,打着赤膊,粗壮的胳膊显得孔武有力,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他磨两下刀,用大拇指摸摸刀刃是否锋利,眼睛却望向了街头。
一辆马车到了拐角处停下来,自车上下来个三十出头的高瘦男子。
男子向他这边望了两眼,没忙过来,先左右看看,似是没发现可疑之人,方才快步到了柳树底下,解了披风搭在手臂上,将腰间佩刀丢给他。
黑脸大汉赔笑道:“七爷,您来了!”
说话间他将两手在身上擦了擦,小心捡起那刀来打量,苦笑道:“您这刀刃都崩了,又不是什么宝贝,若是不想存个念想,就gān脆换一把吧。”
那“七爷”抬了抬下巴,一脸的无所谓:“行啊。刚去西市收拾了几个不长眼的,还没来得及换,你这里有差不多的,给我拿一把。对了,谁找我?”
黑脸大汉这才想起正事。冲对方比了个手势,左手伸出一根手指,右手比了个三,左右往一起碰了碰。
“七爷”脸色微变:“不可能。”
黑脸大汉亦小声道:“我也觉着这事蹊跷,可若是假的,他怎么能找来这里?”
那“七爷”问了句:“人在里面?”已经大步往窝棚里走去,黑脸大汉急道:“哎。刀。七爷您的刀!”
窝棚门开得矮小,“七爷”这等高个子需得低头弯腰才能进去,等他适应屋里的昏暗。才见里头大马金刀坐了个陌生的汉子。
对方块头儿甚大,感觉能破他两个,脸上笑眯眯地,站起来。点头示好:“久闻七爷大名,如雷贯耳。没想到今日有机会见着。容在下先自我介绍一下,鄙姓厉,名俊驰,彰州人氏。”
七爷面露狐疑上下打量他:“厉大侠找我什么事?”
厉俊驰伸手入怀。拿出一封信来,jiāo给对方:“七爷先看看这封信,便可知道厉某不是外人。足以信任。”
七爷接过信,站到门口对着亮处打开来看。方才那黑脸大汉已经给他通过气了,当看到信上那一笔熟悉的狗爬字时,他没有多惊讶,神qíng到是随之柔和下来。
厉俊驰表面上装得镇静,却一直在悄悄观察对方,见状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心道:“看来是过关了,顾姑娘真是太厉害了,这都能行。”
他来见的这位“七爷”不是别人,正是王七。
之前王光济趁乱屁滚尿流从东海逃回奉京,手底下众叛亲离,王家善堂里养大的一帮“小兄弟”散得差不多了,还与他一心的只剩下王七等寥寥几个。
王光济没办法,只好缩在京里,牢牢抱住杨昊御的大腿,这一年来过得也算不错。
厉俊驰打听到付chūn娘率领邺州的那些响马依旧在为王光济做事,文笙便说可以通过王七约到付chūn娘。
至于怎么搞定王七,文笙说王七和王十三最是jiāo好,索xing模仿着王十三的笔迹和口吻,给王七写了封信。
信上追忆往昔,提了提当初在江北两人私下里做过的事闯过的祸,感慨道再想回到从前兄弟们凑在一起逍遥快活已不可能了,他现在去了南崇,特别想念七哥,厉俊驰是他新结jiāo的兄长,特别对脾气,足以信任,希望七哥能像对他一样对待厉俊驰,有什么事能帮的就援一下手。
厉俊驰不知道王十三早把自己在王家的那些事竹筒倒豆子全都跟文笙抖了出来,加上文笙对王十三实在是太了解了,这封信从字迹到语气,全都学得维妙维肖,别说王七看不出破绽,就是落到了王十三手里,他多半也会诧异地搔搔脑袋,以为自己得了失忆症。
枉他还担了半天的信。
王七看完信笑了,神色间亲热了很多:“我记得十三弟有一阵特别好学,这字果然qiáng了很多。”
厉俊驰暗自咋舌,对文笙佩服得五体投地,突生一念:“顾姑娘还没成亲,将她当上司敬着是挺好的,跟着她做事特别安心,这要是当老婆就太可怕了,谁受得了啊。”
他面上不显,笑道:“七爷,这……”
王七打断他:“什么七爷,既然十三弟认你做兄长,我看厉兄你年纪应该比我大,gān脆你我兄弟相称,你叫我七弟,或是老七都可以。”
厉俊驰愈加安心,听他叹道:“以前几位哥哥也是这样叫我,现在么……”他摇了摇头,言下颇有几分惆怅。
看来这是个重qíng义的。
假借王十三的名义,厉俊驰到没觉着有什么心虚,不过就是图省事嘛。
王七振作了一下jīng神:“算了,不说这些,厉兄你跟我说说,十三不是救了李承运跟他去离水了么,怎么又跑到南崇去了?”
厉俊驰应付道:“我也不清楚,十三爹娘是南崇人,他好像是有什么私事急着去办。”
“这小子,看来是能认祖归宗了。”王七言语中带着一丝羡慕,“厉兄你还没说来京里有什么事,眼下风声紧,我能做的有限,不过既然是十三叫你来找我,我能帮的就一定帮。”
见他痛快。厉俊驰也不兜圈子,压低了声音道:“我想私下见一见付chūn娘,不知兄弟你能不能帮忙把她约出来?”
王七闻言脸上神qíng变得有些古怪:“付当家?”
厉俊驰点了点头。
王七忍不住道:“他以前老是嫌这嫌那,就跟人家有多配不上他似的,可是出去这段时间身边孤单,改了主意?”
厉俊驰哪知道还有这么一段呢,立时瞪大了眼睛。赶紧又咳了几声遮掩。
王七还在埋怨:“付当家也老大不小的了。他怎么知道,人家姑娘会一直等着他?”
厉俊驰:“……”完全接不上话啊,老弟你到是说行不行。
好在王七很快也意识到这话跟厉俊驰说没用。道:“就这点事不是么,行,说不定她还挺想见你。等我消息!”
付chūn娘与王七在一处,消息自是传得飞快。王七走了之后不到半天就有回话了,付chūn娘不会到石磨胡同来。她约厉俊驰傍晚酉时到东门大街著水阁相见。
著水阁有点像是早年玄音阁大街上的孤云坊,只是建在私宅里头,出入比那个更加隐蔽,后台东家是杨昊御这边的。以秦和泽的jīng明,也不会派人来查。
用来招待厉俊驰这样的江湖客,实在是有些làng费。
厉俊驰一听这地方。心里很不踏实,同文笙道:“别是不安好心吧。gān脆你别去了,还像白天那样,我一个人去。”
文笙摇了摇头:“不行,付chūn娘那人我稍有接触,你一个人去说服不了她。没事,我有数,今晚是场硬仗,该冒的险就得冒。”
趁着傍晚天凉,文笙外头穿了件连帽斗篷,连头一起蒙起来,跟着厉俊驰一起去到不怎么招眼。
两人按照约好的时间,坐车到了著水阁的侧门,那里有付chūn娘手下两个响马等着,两下接上头,对方没认出文笙,对厉俊驰带着女子过来也未在意,怕叫旁人看到,赶紧带路一起进去。
里面伺候的侍者早就打发了,只付chūn娘一个人坐在屋子里。
厉俊驰本以为王七会在场,进门一看,里面只一个二旬上下的妙龄女子,口如含朱,目如chūn水,这付chūn娘竟是个容貌艳丽充满活力的美人儿,登时有些失措。
他先进来,付chūn娘自然头一个打量他。
这姑娘眼像软刀子一样锐利,脸上却笑盈盈的,欠身yù起,突然见到后头跟进来的文笙,神色微变,怔在了那里。
厉俊驰连忙道:“付当家,我等有头等重要的大事,想要当面和你说说。”
付chūn娘眼珠转了转,镇静下来,笑道:“我这会儿可是相信七哥的话了,两位是十三哥的朋友。”
说话间,她挥了挥手,命令后面跟来的人都出去守着。
等房门关上,人都去远,她才懒洋洋往椅背上一靠,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顾文笙来了奉京,胆子这么大,还主动找上我,你就那么笃定,我会看在十三哥的面子上,放着这天大的功劳不要,还帮你隐瞒行踪么,想得真是美。”
不同于厉俊驰,文笙一露面,付chūn娘就知道对方点名找自己,绝不会是之前她想的那样,王十三那混蛋终于开了窍,回心转意。
王十三不会找个女子来传话,就算找了,那人也不会是顾文笙。
别问为什么,她就是有这种直觉。
再说顾文笙那是李承运的心腹,这时候不在军前,甘冒奇险来了奉京,所为何事还用猜么?
她转瞬间想清楚了来龙去脉,脸色冷了下来。
文笙坐下,侧身对厉俊驰低声道:“厉兄,你先出去等等,我和厉当家单独说几句话。”
厉俊驰吃了一惊,下意识就想反对,文笙现在可没带着琴,付chūn娘是付兰诚的女儿,只看她能统御那么多响马,就知道武功必定不差。
文笙笑了笑:“放心,我刚成为乐师的时候,就和付当家打过jiāo道了。”
付chūn娘皮笑ròu不笑。
厉俊驰见状一步三回头地出去,将房门关上,就守在门口。
付chūn娘抬起自己青葱般的手,就着灯光端详,口里感慨:“乐师可真是神气啊,身边总是有走马灯样的江湖人奔走效力,之前是王十三,现在是这姓厉的,下次不知又换了谁。”
文笙并不在意她逞口舌之利,说起来前两回见面,这姑娘都对自己很客气,虽是做表面文章,那也是有jiāo好之意,可不像今天这么yīn阳怪气。
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不过想想眼下两人立场不同,各为其主,好像这样也挺正常。
文笙遂把这点疑问放到了一旁,直入正题。
“厉当家有一点说对了,我来找你,连琴都没带,是冒着很大的风险。但我觉着,冲着厉当家之前与我的渊源,同为女子不容易,还是应该走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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