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老叟简直恨死对面这大胡子了,伸脚疾踢,想要摆脱对方,王十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使了个千斤坠,将高阳老叟拽落下来。
“二!”
高阳老叟哪还顾得什么高手风范,招招狠厉,挖眼睛、cha耳朵、掐脖子、撩yīn腿,要在往常,哪一下中了都够对方受的,偏偏遇上宛如铜墙铁壁一般的王十三,像块膏药一样死粘着他,脚踝都掰折了还紧抓着不放。
缠斗间两人滚落了高台,高阳老叟收拾不了王十三,却抢在人fèng里将手一张,一道乌光直奔远处的天祐帝飞去。
他在今晚之前可没想过造反,只是碍于吴德水的地位和盛qíng,想要跟着捞点好处。但事已至此,眼看朝廷没准备放过他,只有天祐帝遇刺,这些禁军才能乱起来,他才有脱身的机会。
林世南眼疾手快,不待众人“小心”出口,他随手扯下天祐帝头顶的伞盖一抡,那枚透骨钉正钉在伞骨上,竟将伞骨打得粉碎。
吴长宗原本看江审言面子,没想贸然下杀手,此时直吓出一身冷汗来,连“三”都顾不得喊了,连声下令:“放箭,快放箭!”
王十三在风雪中听风辨位,不知哪来的力气,大吼一声,竟将高阳老叟整个人抡了起来。
高阳老叟发出一声叫人毛骨悚然的尖鸣,空中“砰砰”连声,这确实是下了一场雨,黑的箭雨,红的血雨,待等众人弦上空空,再看台下角落里王十三衣服碎裂,满身是血,犹自站立。
他手中提了一具长满了刺的尸体。
高阳老叟身中上百箭,早已气绝,死的不能再死了。
众人倒抽一口气,与高阳老叟对战的大胡子竟然还活着。
真没想到,江审言江大人找来的这个晚辈身手如此厉害,竟比高阳老叟还要高上一筹。
王十三抹了把脸,将高阳老叟的尸体丢在一旁,没有理会正骇然望着他的天祐帝和群臣,径自去回廊里整理衣裳。
禁军们纷纷躲着他,江审言笑着打圆场:“这孩子一直长在山野,不懂礼数,圣上勿怪。”
天祐帝回过神来,哈哈一笑:“此子勇猛,若是投军,我大崇多一员虎将。”
今晚大获全胜,一举扫清了太师吴德水的势力,天祐帝只觉心qíng从未如此舒畅,命人将吴德水压下去,禁军收拾庭院内的尸体,送齐肃回去养伤。
王十三也趁这机会悄悄出宫回府。
等他回到住处,洗澡换了衣裳已经是后半夜了,阖府众人都已入睡,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躺在chuáng上眯了一小会儿,准备天亮之后给外婆拜过年就告辞。
舅舅江审言那里就算了,他还留在宫里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吴德水刚倒台,接下来宫里宫外都有很多事要忙,他这样的重臣多半想走也走不开。
出乎王十三预料,天刚蒙蒙亮,江审言匆匆赶了回来。
“你今日就走?”
王十三点了点头。
江审言道:“昨晚我探了探圣上的意思,他也觉着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大崇百姓急需休养生息,若是李承运拿下大梁诸州,到是可以启动和谈。”
这是他之前答应王十三的事,此时赶回来说一声,算是对外甥有了个jiāo待。
王十三翻了翻行囊,发现自己真是身无长物,最后找出两锭银子,又拿出一本书来,递给江审言:“舅母再有几个月就快生了,我怕是赶不及回来,这是给你儿子的礼物。”
江审言接过来,脸色登时变得有些怪异,银子还好,那书竟是一本讲风水堪舆的抄本,他哪来这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却不知道,这书是袁家大公子送给王十三的礼物,对王十三而言,这上面承载着与文笙在一起的记忆,十分珍贵。
江审言没有多问,犹豫了一下,温言道:“大梁眼下的形势十分复杂凶险,不逊,听舅舅一句,你本也不是大梁人,何必还非要回去?你救过李承运的命,对他可谓仁至义尽,他手下那些人怎么非议你的,我想你也听说了。圣上昨晚对你印象极为深刻,屡次向我提起,舅舅年纪大了,你舅母这一胎是儿是女还不一定,就是儿子,离长大成人还早,难说会不会成器,你若留下,有舅舅在,你这辈子都不用担忧。”
王十三默默听完,将包袱系了个结,道:“我去给外婆磕个头,然后就走。”
江审言见自己良言相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不禁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你与你娘一般固执。算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随你去吧,我看那付姑娘不错,与你年貌相当,我这边大局已定,用不了那么多人,你带她同去吧。”
王十三奇怪地望他一眼:“我自己的事,何必连累旁人?你不是连这么几个人都养不起吧?”
第五百零八章 复仇(二合一)
听说王十三要赶回大梁,众人心qíng都有些复杂。
云鹭说要陪他一起,王十三没有答应,道:“回去了怎么做我还没有头绪,多半也是瞎闯,云兄你不如先护送卞师父回离水。”
宣同方几个准备过完了年回银月村去住一段时间,看看两边的形势再说。
还剩下付chūn娘和王七那些人,王十三和王七jiāoqíng最好,走前特意问道:“七哥,这些日子一时没顾上问你,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王七看了看付chūn娘,显得有些犹豫。
付chūn娘抢先道:“七哥你等会儿,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十三说。”
王七神qíng一黯,默默点了点头。
付chūn娘帮王十三拿起包裹,先行一步,来到院子里。
王十三跟了出来,左右看看周围没人,面上便带了些警惕。
江审言适才同他提到付chūn娘不是突发奇想,自从文笙出事的消息传来,江审言便担心王十三修练《明日真经》越陷越深,最终无法善了,老是惦记着想叫他早些散功,燕白、狄氏兄弟等人知悉他心意,平时同付chūn娘接触难免露出撮合之意。
这姑娘本来就对他有意思,可别觉着得到了这么多人认可,再来旧事重提。
“十三哥,那个,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邺州老鹰岩……”
付chūn娘吞吞吐吐刚起了个头,王十三便瞪圆了眼睛,心道:“果然!”
老鹰岩他太记得了,就因为他嘴上没把门的,当着付chūn娘说了一通大老婆小老婆的厥词,被藏身岩下的文笙听个正着。可没少为这个笑话他。
他连忙向后跳开,力求离得付chūn娘远些,抬手阻止她向下讲,戒备地道:“你想gān什么,我可是有媳妇的人了。别以为我媳妇出了事,你就能趁虚而入!”
付chūn娘闻言脸上骤黑,狠狠将手里的包裹丢在他怀里。嗔怒道:“王十三。你这混蛋。你屡次羞rǔ于我,天下又不是只你一个男人,姑奶奶是傻的么。非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
王十三松了口气,手抚胸口:“不是就好,害我还担心了一场。”
付chūn娘一时更生气了,明如秋水的眸子瞪着他。胸口不住起伏。
王十三瞥眼看了看她,又露出将信将疑之色:“那你好端端的突然提老鹰岩gān嘛?”
付chūn娘深深呼吸。好生调节了一番心qíng,方道:“我是想说老鹰岩那事你就权当没有发生过,都忘了吧。我同顾姑娘接触过,她人很好。我看不管她是不是还活着,你都忘不了她,而我。也有了中意的人。”
“哦,啥?”王十三一时呆住。真的假的,付chūn娘又看上谁了?
他脑袋转得飞快,想想付chūn娘最近和谁在一起,好奇地问道:“谁啊,是不是七哥?”
付chūn娘脸色好看了些,面颊微红,嫣然一笑。
这就是承认了。
王十三笑道:“不错嘛,好眼光。”他顿了顿,复又竖起大拇指,“你这丫头眼光一直不错!”
这是大言不惭连他自己一起夸进去了。
付chūn娘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到这时候,她竟觉着眼前这男人也没那么可恶了。
王十三回手在行囊里摸啊摸,口里道:“我说七哥最近怎么chūn风满面的,原来是红鸾星动,我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估计着你俩办喜事我是赶不及了,也没什么准备,先把份子钱掏了。”
他掏出两锭银子来,足足有二百两,是江审言的夫人刚给他准备的盘缠,递给了付chūn娘。
付chūn娘接过来。
王十三回身道:“该把他们都叫出来了吧,我该走了!”
付chūn娘抿了抿唇,诚心诚意地道:“十三哥,多谢你帮我请了神医救治我爹,我没什么能报答的,此去千万小心,若有需得人帮忙之处,只管说一声,我付chūn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十三点了点头:“行,多谢妹子。”说了这话,他扯开嗓门,大声嚷嚷道:“兄弟们,我走了啊。大家留在这里好好过年,大吉大利,升官发财娶媳妇。”
众人齐齐自屋里赶出来送行,王十三出了府门,叫大伙回去,飞身上马,在满街奔走拜年的车马路人中小心穿行,直到出了三泰街,方才催动马匹,直奔城门。
昨夜天祐帝成功夺权,将吴太师及其党羽下到大牢,因为得到了林世南的支持,过程十分顺利,今天嘉通城只是城门口盘查得严些,粗心一点儿的老百姓甚至到现在还没察觉出了大事。
王十三离远看城门口一队队士兵甲胄鲜明,不禁有些担心,暗自后悔忘了跟舅舅讨个信物好出城。
都到城门口了,好歹试一试,不行再说。
他到了近前,翻身下马,正要牵着缰绳去城门口接受盘查,突听旁边有人叫道:“陆兄弟,陆老弟!”
王十三循声望去,只见城门口停了辆马车,一员武将骑着神骏的白马守在车旁,竟是林世南的长子林少英。
昨晚才在皇宫里见过,不知林少英在这里做什么,正好可以找他给打个招呼,放自己出城。
王十三暗自合计,还未说话,林少英已主动迎上前来:“陆兄弟,江大人派人来与我说,你今日要出城去,愚兄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到了近前,他低声道:“我已安排了人手和船只,送你过江。”
王十三没想到舅舅想得如此周到,而今林家父子成了自己人,飞云江上自然随意来去,不必再绕路“玉盘云水”了。
他当即笑道:“劳动少将军,这怎么好意思?”
林少英很是亲热:“这话说的,陆兄弟你是拿我当外人了,愚兄一直没有机会感谢你救了犬子的xing命,等下次你来嘉通的。咱们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说完这话,他冲马车那边朗声道:“念北,还不出来,给救过你的陆叔叔磕头。”
话音未落,车帘撩开,一身红衣的林念北从奶娘怀里挣脱,跳下车来。将啃了一半的苹果塞在奶娘手里。连蹦带跳跑过来。
一年未见,小胖子个子未见长,到是又胖了一圈。
早先不觉。现在再想想林世南给长孙起名“念北”,实是颇有深意。
王十三连忙将他拦住,随手抱起来,向上掂了掂份量:“嘿。又重了。”
他想起文笙曾赞过这小胖子有音律方面的天赋,还曾动过收他为徒的念头。不禁眼中一涩,连忙将他放下。
林少英摸了摸儿子的头,叫他回车上去,点手叫过身后一名亲兵。道:“这是我的亲随纪石,江南江北的守军没有他不认识的,我叫他带你过江。”
王十三感于对方盛qíng。忙不迭道谢。
林少英亲自将王十三送出城,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见前面便是huáng土大道,除了纪石再没有旁人,压低了声音道:“陆兄弟,愚兄尚有一事相求。我知道你此去梁地是要做大事,纪石送了你之后便留在江北,你若是要对付那姓钟的狗贼,或是有他的消息,还请知会一声。”
王十三脚下一顿,道:“少将军要对付钟天政?”
林少英冷笑道:“他欺瞒我父,劫持我儿,杀我亲信部下,此等深仇,岂能不报!”
纪石连连点头,亦道:“少将军说的是,我等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要为曲队长他们报仇,为小少爷解恨。”
王十三巴不得有人和他一起对付钟天政,一口应允。
听林少英这么翻旧账,王十三不免有些心虚,当日为了在鬼见峡伏击钟天政,他可是斩杀了好些个守峡的南崇兵,依林氏父子的jīng明,多半心里有数。
不过当时两国jiāo战,他一直觉着自己是大梁人,再说他和文笙在鬼见峡也救出了燕白和林念北,林少英不提这事,是不是说这一页已经翻过去了?
王十三和林少英告辞,跟着纪石快马赶去飞云江南岸,换乘船只过江。
一切十分顺利,大年初三中午,王十三在江北下船,和纪石约好了下回如何联系,他腰悬钢刀,提了个包裹,就此融入茫茫人海。
支撑着他这么快赶回来的信念就是报仇。
报复白云坞那帮孙子。
此时大梁的形势已同他去年六月离开时大不相同。
谭家退出角逐,钟天政遁于东海,李承运死守离水,而他控制的五个州因为兵力有限难以兼顾,已经被压缩成了三个半。
纪家军主动让出了临诏,临诏多山川,百姓或随纪家军搬迁至地广人稀的彰、白二州,或藏到山林中躲避战乱。
开州北部失守之后,吉鲁人在那一带囤下重兵,也一直没能夺回来。
大好河山尽数落入白云坞之手。
京里杨昊御和不少大臣都成了白云坞的傀儡,王十三不禁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同付兰诚一样,已经被那丹药所控制。
白云坞打出大周朝的旗号,公开招兵买马,大把的银子洒出去,很快聚集起一批信徒来,各州都有人员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