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_心渔【完结】(3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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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十三回头往来路看了一眼,小声道:“我这里装了样好东西。”
“是么?”那喽罗生了兴趣,凑过来观看。
地底原本伸手不见五指,虽然并不觉着气闷,但众人还是担心通风不畅,只零星点了几根火把。殿外也是如此,不凑得很近根本看不清楚。
王十三等他贴近突然放手,箱子直直坠落,王十三一手捂住那人的嘴,防他惊叫出声,另一只手往前一送,将一柄锋利无比的匕首刺入他前心。
能跟随着白云坞主来到这里的无一不是好手,可这人措不及防之下,连挣扎都不曾,软软仆倒。
王十三抬腿,以脚背接住了箱子。以及倒在箱子上的死人,轻轻放到地上,半点声音都未发出。
他伸手在箱子里抓起一物,蹑手蹑脚进了大殿。
东方在殿内竟然没有点灯。屋里黑漆漆的,若在里面呆长了,借着殿外那一点火光,还能看个大致轮廓,可王十三从外进来。难免觉着眼前一黑。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着殿内有点冷。
明明没有风,可那种寒意却从骨头fèng往里钻。
王十三听到那忽快忽慢的呼吸声响在前方丈许远,紊乱的气息彰显着其人身不由己。
王十三不敢拖延,下来的时候他留意过了,包括老贼在内,剩下五个敌人全都在内库里,他抓紧时间收拾了东方,埋伏在半路上说不定还能再宰他一两个。
就在他循声扑过去的同时,王十三不知为何突然寒毛倒竖。跟着小腹一疼,若非他变应得快,所学内功自然而然护体,只这一下,他怕是已将自己穿在了敌人的利刃上。
远处的呼吸声随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直bī胸前的锐风,这一招自下往上反撩,端得毒辣。
王十三抬手用匕首格住对方的兵器,伸手在肚子上一摸,感觉湿漉漉的。不用看也知道,那全是自己的血。
偷袭伤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东方。
王十三暗骂了一声,奶奶的。这真是终年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向来是自己算计旁人,何时轮到这帮狗贼来暗害他。
东方设的这个局说穿了半点不稀奇,同他之前袭杀弘光如出一辙,就连那迷惑了他的声音,想来连乐师们都有办法隐藏自己的乐声。以东方的身手,会点旁门左道再正常不过。
说到底,还是他大意了。
王十三心念电转,听风辨位,手上匕首招架着东方的攻势。
两人都不出声,你来我往,每一招都是生死搏杀,不过几合王十三就意识到了东方一味贴身纠缠,是打着消耗自己拖延时间的目的。
这厮在等谁?自然除了老贼不做他想。
影绰绰殿外灯火摇曳,来人了!
王十三毫不犹豫,错身之际,左手食指轻扣,“嗒”的一声轻响,三支半尺长的弩箭连珠而出!
这是他适才进殿的时候从箱子里抓起的那件武器,一架jīng巧的机关弩。
这架机关弩占地不大,被放置在角落里蒙尘,王十三第一次搜寻趁手兵器时竟没有发现,直到他刚才往箱子里往东西,大件的武器装不下,才注意到它。
可惜就只找到了三支弩箭。
王十三原本想用它对付白云坞主,但眼下,当然是保命要紧。
同样是因为太黑了,东方全未留意到王十三左手里还有东西。
机括声响,他意识到有暗器飞出已经迟了,两人离得太近,机关弩的速度又远超旁的暗器,东方骇然闪避,几乎将腰拧折,三支箭也只躲开了一支。
王十三听到弩箭入ròu的声音,那箭力道之qiáng连他听着都有些发毛,带动东方的身躯向后飞出。
与此同时,王十三觉着后背刺痛,衣裳碎裂,“啵”的一声护体气甲被人戳破,知道是白云坞主到了,不及去看东方死活,向前扑出,着地滚开。
嘶,这一剧烈活动,扯得腹部伤处疼痛非常。王十三咧了咧嘴,暗忖不会是连肠子都出来了吧。
“小贼,胆敢欺瞒老夫,实在是找死!”一听白云坞主咬着牙说话,就知道他怒到了极致。这时候他反到骂不出什么话来,只想将王十三拿下,慢慢折磨。
王十三怕不怕?他怕呀,老贼追着他杀招不断,多亏了他有半吊子的《明日真经》护体,就听着那一连串的“啵”“啵”声像爆豆一样响个不停,王十三只觉浑身都在疼,肝胆俱裂之下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像个鼓足了气的气球,“砰”的一声弹起来,向着殿外蹿去。
白云坞主气得狠了,竟然没顾得救治东方,大步追了出来。
他内力深厚,紧追着不放,不过三两步就拉近了距离,抬起手来yù往王十三后脑击落,中途大约是觉着一巴掌把这小子拍死实在太便宜他了,改掌为爪,向着王十三那头浓密的头发抓去。
王十三耳听风声不对,暗叫糟糕!
这确实是他的一个破绽,《明日真经》再厉害,也不能在头发外边形成一层防御,奶奶的,早知道就该剪个秃头啊。
说时迟,那时快,他这个念头刚起,迎面急忙忙冲进来两个人,口称“坞主”!
试探王十三的事只白云坞主和东方知道,并没有和其他人通气,闻声赶至的是慕鹏和另一个名叫麴玉龙的喽罗,麴玉龙往里进,王十三往外冲,两人速度都很快,险些脸对脸撞到一起,麴玉龙见是王十三,一时竟未反应过来,还当是自己人,一个疾停,身子闪开半圈,让过了王十三,竟将白云坞主挡住了。
白云坞主这个气,就势抓住麴玉龙甩到一旁,喝道:“看看东方去!”再看另一个人竟是慕鹏,脸上还带着些惊惶无措,更气不打一处来。
他急着去追王十三,却也不能容王十三的“同谋”活在跟前碍眼,当即运力于掌,将一肚子的火气都附在这一巴掌上狠狠扇了过去。
慕鹏“嗷”的一声,身体直飞出去,尚在半空脖子就错了位,白云坞主这一巴掌不止将他半边脸扇得变形,整个脑袋都随之扭曲,再加落地时狠狠地一撞,神仙也救不活了。
麴玉龙脸色煞白,连滚带爬进去守着东方。
这么一耽搁的工夫,王十三已经逃出去十余丈远,黑乎乎的密道里只剩一个背影。这还是大殿附近往来通道并不复杂,再往前去跟迷宫一样,更不好捉人。
白云坞主何时被人如此戏耍过,念及以往,怒火中烧,由后面追了上去。
王十三舍命狂奔,一边跑一边丢掉了碍事的机关弩,匕首收入怀中,撕开衣裳下摆在身上胡乱缠了几道。
他此刻遍体鳞伤,尤其以腹部的伤最重,王十三很是担心在这么个近乎封闭的空间,凡他跑过的地方会滴落血迹,那样的话,老贼就会像狗一样闻着血腥气追来。
啊啊啊,要命了,老子闹不好要归天,降下个媳妇来救救我吧。

  ☆、第五百五十四章 瓮百里捉鳖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不对,是地底下昏天黑地,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从伤口的结痂程度和饿了几回肚子判断,王十三猜自己应该在这迷宫一样的密道里躲避了差不多两天。
两日两夜,白云坞主紧缀在后,追杀不休,老贼敢点火把,又有夜明珠照亮,王十三却是两眼一抹黑,逃起命来跌跌撞撞,全靠记忆,十分得láng狈。
白云坞主先追至西山的出口处,发现绞盘被毁,咒骂一声,掉过头来在附近寻找。
他猜得不错,王十三只对这一带比较熟,而且他事先将吃的喝的便藏在这周围。
老贼待他如此执着,王十三不知该哭该笑。
往好里想,王十三未及截断通往南城外的通道,老贼还有退路,现在带着金银财宝撤走完全来得及,出了奉京之后天高海阔,依他的身手,天下能奈何他的着实没几个,它日未必不能卷土重来。可老贼偏就认准了死咬着王十三不放,非得置他于死地,这两日别说离开奉京了,连受了重伤缺医少药的东方都没空回去看一眼。
可对王十三而言,连睡觉都得睁只眼睛的日子着实难捱,两天下来,他也只打了一个盹,还做梦梦见自己无声无息死在这密道中,化成了一滩烂泥,跟着惊醒,发现出了一身冷汗,伤口疼得厉害。
两天当中最紧张的时刻,莫过于王十三擦拭伤口的时候,白云坞主毫无征兆地自黑暗中向他扑来。
王十三反应地稍慢些,被他一把抓碎护体的气甲,拿住了左边的肩井xué。
王十三向后猛然一挣,老贼五指锋利如刀,生生在王十三肩上抓下一块ròu来,顿时血如泉涌。也就是王十三有有内功护体,换成别人,这半边膀子非废了不可。
王十三掉头就跑。白云坞主嗅着血腥味飞身追至,抬腿狠狠冲着他后背踹去,王十三猛一回身,白云坞主这一脚不偏不倚踹中了他手里的一个小酒坛。
“哗啦”一声响。酒坛子像天女散花一样碎裂开,密道里顿时充斥着浓郁的酒气,久久不散。
白云坞主再去找王十三,已是踪影皆无,直气得他破口大骂。
这等朝不保夕的日子令王十三迅速憔悴下来。赢得喘息之机的时候,他忍不住想,照这个样子下去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文笙会来么,他的这种坚持到底还有没有意义。
不管怎样,王十三都不会放弃,这是他和老贼在武功之外的一场较量,老贼是为泄愤,他是为了争命。
到这时候,他才豁然明白。原来人生于世,没有无用的经历,亦没有白吃的苦。
小时候直至出头之前他在王家善堂里受的那些罪,经历的那些生死考验,曾经王十三不是没有怨怼过,怨亲生父母将他随便托付给外人,怨王家父子明明拿了好处,却不把他当人待。现在他却忍不住想,冥冥中自有天意,当日的那些磨砺都是为了今天这一战准备的。
到第三天。长时间不睡令王十三脑袋里木木的,他甚至觉着耳朵出现了幻听,好像真有古琴声从远处传来。
王十三躲在密道深处,心神恍惚地想。等同文笙成了亲,一定要回去看看嘉通的大雪,还有雪中的状元桥……
过了一阵,古琴声不但没有停,还有接近的趋势。
咦?王十三回过神来,将耳朵贴在冰冷的石壁上。心头激动:是真的啊,文笙真的找他来了。
离远有好些人一起喊:“白云老贼,你的手下都已伏诛,你也逃不掉了,还不自缚双手,滚出来投降!”
这些人一遍一遍地喊,声音很整齐,开始离远听不真切,好半天王十三才勉qiáng听明白了,地道拢音,回声一直在耳畔嗡嗡,叫人心中大定,果然是自己人破开机关杀下来了。
王十三立即前去与众人会合。
这两三天下来,他早把地宫往西的这半边通道摸了个滚瓜烂熟,知道前头有个岔路口只要堵死了,白云坞主便cha翅难飞,只能在西山附近打转转,而西山的出口早被他破坏,这便相当于关门打狗,瓮里捉鳖。
奶奶的,这段时间在老贼身上受的气,非得连本带利讨回来不可。
他飞身往回去,那边白云坞主意识到不妙,也在向回赶。
两人几乎是同时自两条岔路冲出来,相隔不过数尺远,黑暗中他们看不到对方,只听风声便战到了一起。
这才是真正的生死相搏,王十三硬撑着半步不退,生怕一让就叫老贼逃了。武器上王十三稍占便宜,他用的是之前在内库里挑中的宝刀,而老贼到现在身上连道伤痕都没有,状态比他好太多了。
王十三一边将刀舞动得密不透风,一边气沉丹田,撮唇而啸。
老贼出指“砰”的一声弹在刀身上,令斜削而至的利刃在空中滞了滞,另一只手掌如挽千斤重量,向着王十三连拍了两记。
王十三应对起白云坞主这足以拍碎石头掌法颇为吃力,硬接的瞬间浑身一震,没敢后退卸去力道,硬生生受住了,只觉喉咙涌上一阵甜腥气。
白云坞主打得xing起,厉声道:“再来!”举掌再度拍下,距离王十三左胸只有半尺远时,借着黑暗遮掩,突然几根手指微蜷,变掌为爪。
白云坞主觉出来王十三的那层防御已经岌岌可危,即将被自己打散,他要赶在大批敌人到来之前,杀了这个可恶的小子,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什么颜色。
王十三感觉到危险,含胸拔背,yù为自己多赢得一点空间,就在这时,突由远处飘来“仙翁”一响,白云坞主这势在必得的一爪没抓到王十三,却撞上了一层古怪的屏障。
黑暗中目不能见,感觉变得更加清晰,白云坞主觉着自己似乎抓到了流水,水不受力,打了个漩就把他这千钧之力化解掉了。
怎么会这样?
有乐师!
而且这远处飘来是真的很远,不知隔着几重弯道,可这准头竟像是守在跟前一般。
白云坞主突然想到一个人,不由大骇。
密道狭窄,对方的弓箭手发挥不出威力来,所以他虽然听着来人不少,也没有如何担忧。人多又如何,在这地宫里连王十三这jian狡的小鬼都不是他对手,换旁人来更是不济,他若想走,谁拦得住?
没想到真就来了个能拦得住他的人。顾文笙!她怎么就没死呢?
此念刚生,就听身前王十三扯着嗓子叫:“媳妇,你快来,在这里,这个路口快快堵上,别叫他逃了!”
白云坞主直yù吐血,好在他不受琴声gān扰,否则对方只需弹弹《希声谱》,他就倒地不起了,这仗还怎么打?
当日文笙竟然以琴声调动井水的qíng形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白云坞主不敢再拖延,飞身而起,在旁边石壁上踩踏借力,身体瞬间就贴近了顶棚,像大鸟般就要从王十三头顶飞过去。
王十三听风辨位:“上面,上面!”
白云坞主自觉已经很快了,可那琴声反应亦不慢,就在他跃起的瞬间,保护王十三的那层屏障突然变宽变长,变成了一堵无形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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