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仿若天眷无瑕的侧脸,就在那个并不太烈的午后,在那个普通又特殊的日子中,一笔一划的被映进了脑海中,令他再也无法忘却,也不敢忘却一丝一毫。
抬着不自觉颤抖的手,严嘉煊抚上画中人的脸,指尖的触感与永远冰冷的温度,让他知道,这个人,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会出现,他再也不能实现当初那个最初的承诺。
于未见这人之前,严嘉煊从不知道,原来心悦一个人可以是这般的甜蜜,是这般的幸福,这般的让人对明天对未来充满着期待。
他喜欢每天都去府中寻他,就那么傻乎乎的看着对方,都让他有种自己正注视着自己全世界的错觉。
他喜欢随他一起出去踏青游玩,虽然跌了跟头摔的很丢脸,可是却能换他噗呲一笑,他也觉得那一跤是甜的。
他甚至庆幸自己不懂水性,不然他怎么会知道,原来他愿意以娚儿之身下水去救他,不惧怕于常伦,不惧怕于世俗的眼光。
他贪心的想得到他所有送出去的礼物,无论是给谁的,在他心里,那都是自己的,毕竟……那个人,也是自己的。
严嘉煊知道所有人都觉得他不成熟,于那人的感情,只是一时昏头,一时的兴致的突起,所以,在当初战场来报时,他才会想去向他证明自己,想向所有人证明自己。
他对那人保证,他会回来,当上将军之后就回来娶他,定会,一定会。
战场上的生活是残酷的,也是艰苦的,每个失眠的夜晚他都依靠着临摹着那人的墨宝渡过。
严嘉煊想,等等,再等等,待自己回临安了,待自己当上大将军了,他就可以证明自己了,那个人就会懂了。
那人是自己的,这是伴随着严嘉煊度过了无数个白天黑夜的自喃,而在听到那席话之前,严嘉煊也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大夫,我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
‘禀公子,您这是两月半的喜脉……’
喜脉,两月半,严嘉煊不知道自己当初所闻这个消息时,内心是什么感觉,痛苦?无措?亦还是迷茫。
那人怎么会有孕?那……又是谁的孩子?他们不是约好了吗?为何……会有孕?
恍恍惚惚中,他就这么将粥端了去,看到了那人憔悴的脸。
严嘉煊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这个人,这个充斥着他整个年少梦乡的人,是怨是恨?是喜是爱?当时完全无措的他,真的不知道。
就在这种爱与恨纠结的混乱中,他帮了那人一个忙,对那人提了一个要求,回答了那人一个问题。
然后,那人死了。
画卷中熟悉的容颜在眼中模糊,温热自眶中的滑出,灼的严嘉煊心在抖,抚着画的手在颤。
这些年,严嘉煊一直在想,当初的自己为何要去偷听呢?既然那人不想他知道,那他为何不能如当初般,傻傻的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为何要去战场呢?若不然,他或许就能守着在那人身边永远不长大?为何要说那句话呢?若没有那句话,或许那人就不会心伤到死,毕竟他是那般高傲的人。
可是……为什么呢?
…
‘年尾……我们……成亲。’
视线中他侧过憔悴的脸,那双漂亮的眸中闪动着希冀的光,轻声道:‘即便这般,你……还喜欢我?’
即便,我有孕,我有别人的孩子,即便我不贞,我还想将所有一切瞒下,即便这般你是否还如当初般,喜欢我?
喜欢你?
我不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要娶他,我说过,我会娶他,我只知道……
‘我喜欢灼灼……一辈子。’
我喜欢曾经记忆中的灼灼,那个会为我做锦囊,会陪我放风筝,会守在临安,待我做大将军后归来,与我拜堂成亲的灼灼……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他……我也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你……
视线中的那双漂亮的眸中的光,在话落的瞬间湮灭,短短的几字仿似无情的刀子狠狠的扎在他摇摇欲坠的心房,那人倚在床头,苍白的脸似想对他扯出一个艰难的笑,但终没有成功。
人是会长大的,就如不复单纯的你,人也是会变的,就如已不贞的我。
晶莹在绝望中折射的绽放中,他缓缓的闭上了眼,颤声道:‘好……?!’
…
‘孟灼……死了,至于他腹中的孩子……那是被迫的。’
…
当初的那折磨了他无数个日日夜夜的一幕,若走马灯花般再次浮现于严嘉煊眼前,伴随着那人在绝望的闭眼,所有的痛苦记忆就如已结疤的伤,被再次血淋淋的撕开,疼的他每一口微弱的呼吸都在颤抖。
严嘉煊想改变当初那血淋淋的一幕,他想告诉那个人,他只是一时的无法接受,他只是一时的恍惚,他只是一时的不知所措……
他想亲口的告诉他,他是为了他去战场,他是为了他去成长,他更是为了他去改变,可所有的一切却全部都来不及了。
看着这副画,看着这个只能彻底活在记忆中活在画中的人,看着他再也不会如常而展的容颜,历经无数年后,已彻底明白何为失去与后悔的严嘉煊这刻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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