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大掌柜翻一页账本,继续抻嗓子:“那怎么不见少爷对其他朋友也关心关心呀。哦,城东水云天的王掌柜身体抱恙,少东家作为熟悉人,也该去关心关心。”
王云达忍了忍,没忍住,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有点急了:“你!......”
万大掌柜合起账本,依旧笑眯眯:“看起来安恬小哥儿不是一般的熟悉人,那这事儿就看熟悉到什么程度了。”
万大掌柜可比程玉枫难缠多了,更何况王云达见过的小哥儿不少,可对小哥儿上心,这就是头一遭了,对付这种愣头青,万大掌柜这个过来人,逗他跟玩儿一样。
万大掌柜从身侧桌案上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张纸,笑道:“少东家平日接触了谁,福临门自然是要打听清楚的,这不就准备好了吗?只是少东家若是把人当生意上的朋友看,这要看的资料是一种,要是把人当能结亲的小哥儿看,该看的就是另一份了,少东家想看哪个啊?”
王云达一张脸红了又白,对这弥勒佛一样的老头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恨不得给他一记老拳。他走上前,干脆将两张纸全收怀里:“作为这福临门的少东家,需要知道的事情当然得涉及到方方面面,哪儿分什么生意朋友还是小哥儿的。”动作优雅一转身,看起来却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万大掌柜呵呵一笑,招伙计寄出一封信。
掌柜的虽平日也笑,但那种生意场上的标准笑容和这俨然不一样,万大掌柜这乐呵模样,看的伙计忍不住问一句:“掌柜的,这是出啥好事儿了?”
万掌柜嘿嘿笑道:“好事,当然是好事。好事要是成了,到时候有你的好处,去送信吧。”好事是什么伙计不知道,就听见好处两个字,伙计应了一声,转身麻利的去给送信。
王云达回了顶楼厢房,歪在铺着厚实缎面儿被的软榻上,面前一壶酒,一个酒杯,还有从万掌柜那拿回来的两张纸。本来他想回来就马上看看,但是放在桌子上想看时,他又放下了。
似乎惧怕看了这两张纸,就会因为这上面写的东西,对一个人从此放不下。
王云达喝了几杯酒,有小厮过来给掌灯,恍恍惚惚的灯光,仿佛又能听见安恬脆嫩的嗓子讲述惊悚的鬼故事。王云达放下了酒杯,开始看那两张纸。
万大掌柜在商场混迹多年,自然有他的门路,想查东西也许查不到十全十,十之八九还是有的。安恬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派人去查,安恬回去临安做什么。
毕竟这小哥儿也许以后是王云达的夫郎,那可马虎不得。
查到的东西,倒是让万掌柜也唏嘘了一把。
一个小哥儿在商场上站稳脚跟,自然是难的,甚至比一个汉子独自打拼更难。
能有今天的成就,安恬自己的努力是有,但也少不了贵人相助。
安恬刚被赶出家门,扛过沙包,当过绣郎,因为右手手骨断裂,提不了重物,干不了精细活儿,那些活儿都干不过半天,最后只能在一家茶楼后面吃人家扔出来的吃食讨生活。
茶楼老板看他可怜,在一个大雨天收留了安恬,让他当一个小伙计,再后来,茶楼说书先生辞去,安恬上台,从此成了茶楼的说书人。
安恬仿佛是一个天生的说书人,他在台下冷冰冰没一点人气儿,但只要上了戏台,整个人仿佛活了一样,唱念做打,将一段精忠报国讲的义愤填膺,一段倩女幽魂讲的哀怨连连,茶楼生意越来越好,安恬也得了不少赏银,他就用这样的法子活了下来。
安恬长的清秀耐看,一张嘴巧舌如簧,有坏心思的就打起他主意。
安恬人乖巧,一年年相处下来,老板已将安恬当自家小哥儿养,替安恬将那些人都挡了回去。最后实在挡不得。老板干脆另招了个说书人,将安恬带在身边做起了账房。
安恬打不了算盘,就左手打。写不了字,就左手写,他不是左撇子,就努力的学,用了三年时间,终于能用左手顺畅的写字打算盘,接手了茶楼老板家的生意,精心打理起来。
他将生意做的蒸蒸日上,茶楼老板竟也做起甩手掌柜,放心的随安恬去干。
没有这份信任,也没有安恬的现在。
安恬借着茶楼老板的台子自己赚了一份产业,他自己的第一份产业,就是一品茶楼。
这两年,茶楼老板身体越来越差,近来已经是油尽灯枯,病入膏肓了。安恬这次回去,怕就是看茶楼老板最后一面的。
王云达放下第一张纸,在脑子里想了想茶楼生意。
一品茶楼,临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果说谈生意吃饭喝酒要去福临门,那听书听曲儿喝茶谈心就要去一品茶楼了,茶楼和酒楼生意虽相近,却也各不相同。
王云达多混迹在酒楼老板之间,无论是那个对安恬有恩的瑞安茶楼,还是现在的一品茶楼,他对茶楼老板知道的都不多。
他只是在安恬来送聘礼时,看见那一匣子地契,才知道一品茶楼竟是这小哥儿的。
他惊骇,那么大一份产业,是这小哥儿自己打下来的。
王云达叹了口气,拿起另外一张纸看了起来,下一刻他直接从软榻上坐了起来,白纸黑字上就一句话。
茶楼老板有一子,名柳书涵,正适婚,老板意欲将安恬许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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