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的少年眉目冰冷, 如山巅终年不化的细雪,眼前的少年却一脸纯善,身上没有一丝杀气。
寒息并不知道堂主为什么要除掉舒星弥,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仇怨, 但猜想一下, 可能是舒星弥动了他们堂中的兄弟,或是和堂主结下了梁子也未可知。
拾春阁的暗杀布局, 寒息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先一步前往西域搭上了付三爷,返乡途中“偶遇”舒星弥,自然也是计划之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舒星弥佯装手足无措,坐在骆驼上不敢动, 也不敢回头看寒息, 只是轻声嗫喏:“你是谁…?”
“我叫寒息,你刚才昏倒在地,是我家主人救了你, 你又是什么来历?”
寒息自然是化名,舒星弥也知道,杀手几乎每次出任务都换个名字,决不暴露真名。
和杀手这样近距离接触,寒息竖起了全部戒备心,眼睛更是一直盯着舒星弥,看着他如云的长发,他会把武器藏在哪里呢?听说此人手法多变,曾经用一根发带勒死了大镖头,对他而言,也许只要能拿得上手的东西都能用来杀人吧?
舒星弥目光空茫,专心饰演着盲人,只说自己和主人走散了,多谢好心人的搭救云云,又说自己患了眼疾,请求他将自己带出大漠。
付三爷和寒息当然是乐意之至,随口就答应了。
“你叫什么名字?”寒息主动搭话,他坐在后面,亲近而又不失礼节地环着舒星弥。
“我姓吴名竹。”舒星弥的口音温软,糯糯的,让寒息想起小时候吃过的蜜团子。
寒息一笑,本以为这次的目标是条白蛇,没想到像个白兔。
不过,越是这样的人,越是深不可测。
寒息暗杀舒星弥的手段和舒星弥暗杀富商是差不多的,都是先慢慢接近,混熟,成为对方信任的人,然后再出其不意地下手,背后捅刀子。
寒息和舒星弥同乘一只骆驼,舒星弥眼角余光看到寒息的食指和中指间似乎藏着一枚细针,常人也许注意不到,但他向来对杀器敏感,一眼就看到了。
这该不会是用来杀我的吧?
舒星弥伸手试图去摸缰绳,摸空了几次,才勉强把手搭在骆驼脖颈上,他有意挨近寒息的手,而后又突然弹开,装作惊讶道:“啊,寒息公子,你手中藏着什么尖锐之物?”
富商闻言回头,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怎么了?”
寒息微微皱眉,好啊,这小杀手,才认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开始拆我的台了?
难道他识破我的身份了?
果然同行冤家,才这么会儿就耐不住了。
此人绝不可能是个瞎子,否则不可能这么巧注意到我手上的针,他装瞎。寒息断定。
“这个啊,”寒息莞尔一笑,也不藏着掖着,索性将针捏在手中:“在下闲时有个小嗜好,就是刺绣。”
“刺绣?……”
寒息伸手从包袱里拿出绣撑子,把一块纯白的手帕蒙在上头,手指飞快动作起来。
舒星弥看得目瞪口呆。
只见银针穿梭如雨,寒息手法极快,不像是在刺绣,倒像是在变戏法,连针线的轨迹都看不清,各色丝线飞舞,连旁边的仆从小厮都在叫好。
当初寒息就是用这门奇技博取了付三爷的关注,成为他门下的清客,其实银针和丝线都是他杀人的器具。
片刻之间,寒息便将帕子从绣撑中取出,在舒星弥眼前抖开。
他绣的是舒星弥的侧颜,只刚才看了一眼就记住了,绣帕上,少年的灵秀清俊之色尽显,眉如春山,目如秋水,双唇微启,似乎在念着诗句。
初次见面就绣出这样的画卷,是为了更好地套近乎,伸手不打笑脸人,寒息把舒星弥绣得这么好看,只为博他一笑。
舒星弥假装看不见,不作回应,寒息把帕子塞到他手里:“你摸摸,我绣了个什么?”
舒星弥只得乖乖摊开手帕,用手指细细地摸着,清浅一笑:“公子好绣工。”
耳朵微红。
忽然,舒星弥似乎摸到帕子背面也绣了些什么,他将帕子翻过来,竟是个双面绣,帕子背面绣着一句诗:花间酒气春风暖,竹里棋声暮雨寒。
看来是个文艺的杀手。
“送你了。”寒息收起绣撑和绣针。
“多谢公子。”舒星弥将手帕仔细叠好,收进袖中。
不多时,一阵风吹,寒息指尖挑起舒星弥的柳色发带,轻巧一抽,发带随风远去。
舒星弥的长发一松,如丝缎般披在肩头、后背。
“我的发带……”他此时不能直接伸手把发带捞回来,否则就暴露了自己其实不瞎,他只能在空中徒劳地抓了抓。
寒息在他身后轻笑出声,假装自己没做坏事:“哎呀,怎么了?”
“发带掉了。”
舒星弥听见他的笑声,就知道这是他的报复,自己善用绳带做杀器,表面上寒息只是扯了他的发带,其实却是卸了他的利器。
舒星弥狼狈地拢了拢长发,从袖中摸出刚才寒息送他的手帕,挽了个扣,把头发勉强束好。
发香还萦绕在寒息心间。
早就听说拾春阁的杀手们一个个骚气得很,用掺了迷魂粉的叶沐发,自己先喝解药,头发一旦散开,就会迷倒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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