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大人的忧郁_宁世久【完结】(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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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看向一边被无数粗大铁链辖制住的半魔,嗯,除了扭动的力量弱了一些,没有什么变化。

最后赫连郁夸奖乌伦:“做得很好,你初步掌握扶桑明珠之术两步法的第二部了。”

乌伦:“……就这样?”

赫连郁:“就这样,打碎了就行。”

那这有这么要学的啊!乌伦在心里咆哮,不过表面上他完全不敢把自己的愤怒表现出来,只能问:“那么这什么两步法的第一步呢?”

“那个你还得等一段时间再学。”赫连郁说。

“天地通灵?”

“以后就会了。”

“罗天万象?”

“需要勤奋练习。”

“您直接说我现在一个都不能用就成了了……”

乌伦气馁趴下。

赫连郁低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这并非容易行走的道路,你的天赋很好,但也需和别人一样,要付出漫长的时间,艰辛的努力,才能达到成功,加油吧。”

“世间有什么事不是这样呢。”

乐省cha嘴道。

飞燕卫的校尉掀开门帘,走进来,回过头看他的乌伦瞪大眼睛,因为出现在他眼前是一个让他非常陌生的女人。

女人有姣好的容貌,红褐色的卷发,曼妙身材被鲜红丝绸裙裳包裹着,她走动的时候,好像在风中摇摆的月季花,小小少年瞥了她一眼,不知怎么就脸热心跳起来。

问题是这个女人一开口,吐出的竟然是乐省的声音。

“替离开云屏城的下属代班,”乐省先解释,他把伪装巫女身份的银镜递给大巫,请大巫检查上面的力量,在赫连郁接过的同时,他好似随意地问:“您可知道,陛下这几日为何心qíng不佳?”

第27章 皇帝另辟蹊径

赫连郁当然知道乐道为何心qíng不佳。(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他沉吟片刻,道:“乐道每个月都会有这么几天,你不用管他。”

正用拜日教圣物——巴掌大小的银镜照着自己的眼睛,察看眉毛是不是画歪了的乐省听到这句话,浑身一抖,把镜子给砸到自己脚上。

这银镜每个拜日教巫女只有一个,椭圆形的镜面边缘有火焰般的纹饰,在拜日教中,不同等级的巫女纹饰不同,也就是说这一个摔坏了乐省可没处去找另外一个。他yù哭无泪地看着纹饰明显出现弯折的银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运气。

“拿过来吧。”赫连郁笑着说。

大巫在乐省举起的银镜上轻轻一弹,围观的乌伦眨眨眼,看到有无数奇妙的发光花纹从大巫的指尖流淌出,就像是星河在奔腾一般,流入那银光闪闪的小圆镜里。

这面镜子恢复完好无缺了。

“不要丢弃它,”赫连郁说,“它会为你承受伤害,直到它彻底断裂。”

乌伦张大嘴巴,眼睛发亮,看着此刻在他眼里散发着神圣光辉的镜子,乐省大惊一场后好悬被大巫拯救,心qíng极好地对他的小朋友说:“如果这次没用掉,我就送给你。”

说完,不能让珠兰发现他失踪的乐省继续以一朵花似的姿态离开了房间。

乌伦看着他娉娉婷婷的背影,只觉得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赫连郁又揉了揉乌伦的脑袋。

“如果你想学这个,”他问,“作业做完了吗?”

当然是没有。

实际上,直到青陆胡人的冬祭开始,乌伦都没有把那可以堆积成苍龙山脉的作业消耗完,毕竟每天的课程结束后,大巫都会随口给他布置更多的作业。

实际上赫连郁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作为真正意义上博览群书的那种人——看完了青陆大巫帐篷中所有藏书并不算什么,毕竟胡人并不像中陆人,没有那种把所有东西都随手记下来的习惯。中陆的星台不一样,前朝天京城的星台有一个房间叫做繁星之间,里面的书数以千万,在东楚军破城那一天,大火将所有的藏书焚烧殆尽。十八年后,在皇都城新建起的星台也有一个繁星之间,里面的书可能比过去的繁星之间少了一丁点,毕竟里面的书都是大巫亲手默写下的,而大巫必须承认,他没有看完过去繁星之间里的每一本书——这导致他讲起课来天马行空,很可能上一句话是说的是扶桑明珠之术的注意事项,下一句就是前朝哪个皇帝的艳史。

……好像出现了什么不该给九岁小孩听的东西?

总之,他讲到的东西,除了一些太不靠谱的——比如说艳史——之外,其它的他都会要求乌伦看完他提到的书。

乌伦被赫连郁从书海里拎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是晕乎乎的。

像猫崽子一样被拎出帐篷,冰冷的风chuī散了他脑中一团杂糙,乌伦才清醒一些。

他有些疑惑地问:“不用看书了吗?”

头戴鸟颅骨的赫连郁低下头瞥了他一眼。

“今日是冬祭了。”

“嗯、啊,”乌伦没有反应过来,“……等等,这个意思是……放假啦?!”

“是啊。”

赫连郁说。

新年了。

冬祭是胡人庆祝新年的节日,比中陆人的腊祭要早上半个月。在中陆长大的乌伦没有参加过冬祭,他原本以为和腊祭差不多,吃吃喝喝,打打闹闹,镇上驻守的小巫会在天空上变出漂亮好看的图案花样,不过更多的可能,是那个这几年才从星台派遣下来的小巫不小心将自己扔出去。孩子们哈哈大笑,把切成段的竹节丢到火堆里,用噼里啪啦送走过去一年的晦气。

青陆不一样。

这里的冬祭代表喝酒吃ròu,光着膀子在雪地里跳舞,或者打架。

还是白天,正式的祭典尚未开始,但有一部分人已经喝醉了,汉子们醉醺醺唱着歌,歌声浑厚,苍凉好似糙原上的风,乌伦听着歌声,不由停步,他心口好像在歌声里升起一股热腾腾的气,烧得他五脏六腑发烫。

这些歌……有些熟悉。

好像很久以前,很小的时候,他听过这些歌。

和他一起止步的赫连郁也陷入回忆中。

等听完了一段,他们才继续上路,出城后越走越荒凉,人也越来越少,一直到除他们之外,见不到别的人影。糙地被冰雪覆盖,灰huáng的糙叶从雪下刺出,朝着天空,如同笔直指向上方的长矛。

之前路过的地方没有这么深的糙,这个地方,绝对很偏僻。

被裹在皮袄中的乌伦觉得全身升起古怪的寒意,像是有什么在暗处偷偷窥视着他。

他搓了搓手臂,加快脚步跟上,接着一头撞上赫连郁的腿。

大巫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

他说:“我们到了。”

乌伦看到的是被杂糙和冰雪覆盖,除这两样之外,一无所有的空地。

赫连郁推了推他,乌伦疑惑回过头,看到鸟喙下大巫嘴唇开合,道:“你父亲埋在这里,跪下吧。”

懵bī的乌伦噗通跪下,他脑子正要再一次变成一锅浆糊,紧接着他看到赫连郁弹了弹长袍,一手抓住外袍一侧,屈膝,在他一侧跪下。

少年的脑子真的变成浆糊了。

“我想你并不知道,你父亲的故事。”赫连郁说。

“姆妈没有说起过他。”乌伦说,

“那不是你姆妈,”赫连郁说,“抚养你长大的人,是你姑姑,贺满达,你爸爸叫贺温都,是你母亲身边的侍卫长。”

乌伦皱起眉,他接受了赫连郁是他的舅舅,但是依然无法接受传说中的赫连那仁是他母亲这件事。

赫连郁注意力此刻并不在他身上。大巫像是陷入了极深回忆里,被鸟颅骨遮掩的淹没溢满了悲伤。

“我得感谢你父亲,贺温都,”他低声喃喃着,与其是在和乌伦说话,不如是在和地下的亡人jiāo谈,“我得感谢你。”

感谢你,拯救了赫连那仁。

同一时刻,乐道把热好的酒倒进酒盏中。

一边的全罗秋很想去把皇帝陛下手中的酒盏抢走,毕竟皇帝到现在已经喝了不少酒了。这个狭小又臭烘烘的帐篷里,已经堆满了酒壶。从青陆的马奶酒的酒囊,到云谷的烧刀子陶壶,huáng梅酒的白瓷壶,椰子酒木壶,药酒的水晶樽,应有尽有。

……只是都是空的。

乐道伸出酒盏,同对面的人道:“gān杯!”

“gān杯!”对面的老人用激昂的,绝不像他这个年纪能发出的声音回答乐道。

酒盏和酒壶相撞,面对面的两人痛饮酒水。

“哈!痛快!”老人说,同时摔碎了被他喝完的酒壶。

乐道则是把酒盏伸到全罗秋面前,前匪首露出一张苦瓜似的表qíng,十分不qíng愿地替乐道把酒满上。

“酒啊,真是天底下最美好的东西了。”满脸通红的老人发出感叹。

如果说酒是天下最美好的东西,那么这个老人和老人的帐篷,简直能称之为天底下最不美好的东西之一,围住帐篷的羊毛毡已经看不到原色,上面大片褐色黑色——全罗秋怀疑那是畜牲和老人的某种排泄物——恶臭弥漫,一只大概两三年没有洗过澡的公羊正在啃老人的头发。

至于老人自己,他不洗澡的时间可能比公羊的时间更长,污渍堆满了他全身,以致老人这幅模样出门的话,绝无被人发现luǒ奔的可能xing。

全罗秋不知道乐道为何要他找到这个人,又带着他进入这个帐篷,虽然这个老人曾经是云屏城的第一勇士,但老人的意志已经被某种力量彻底摧毁了,堕落成一滩比这个帐篷更低劣的东西。

乐道没给全罗秋解释,只是又递给老人一皮囊马奶酒。

“啊,马奶酒,马奶酒,”老人呓语着,“我记得我以前有喝不完的马奶酒,女可汗还在的时候,她最喜欢赏赐给我酒啦。”

从进入帐篷开始,除了满酒和gān杯,就没有说出别的话的乐道抬起头。

全罗秋惊讶地发现,在饮下那么多酒之后,皇帝陛下的眼神还是清醒的。

“那仁可汗对属下的赏赐一向很大方,勇士们喜欢什么,她就给他什么。”乐道说。

“钱财、珠宝、牛羊、头衔……对了,女可汗不把女人当奖赏,毕竟她自己也是女人,而且一开始的时候,她多么痛恨男女之事啊,可汗qiáng悍得就像个男人,但是她恨男人……”

老人举起皮囊,但是他没有把皮囊口对准自己的嘴,一皮囊的马奶酒都洒在了他自己身上。

他痛苦地把酒囊丢到一边,继续道。

“毕竟这也是qíng有可原……我听说过一些决不能说出去的消息,那仁可汗要是知道,一定会拿我去喂láng的消息……那个预言?你肯定知道那个预言,那个预言不是说,和可汗相爱的男人就会得到天下吗?”

无论是乐道还是全罗秋都撇撇嘴。

胡扯。

“你看,”老人从全罗秋手里抢走还剩半壶酒的酒壶,“男女之爱是爱……亲人之间同样是爱嘛……亲人之爱不够的话,从亲人之爱变成男女之爱也可以的嘛……”

全罗秋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

乐道也露出惊讶之色,他没做声,继续听着。

“我可是知道的,老可汗死前根本没有病到快死的程度,那天晚上老可汗准备了热药和香料,嗯,就是咱们男人都知道的那个药……让当时还是公主的女可汗进他的帐篷,第二天就听说老可汗死了……还有小阏氏生的两个王子,据说有一天晚上,他们摸进了女可汗的帐篷,被从中陆回来的大王子见到,反正也没活下来。大王子后来也被驱逐啦……真可怜啦,说不定他也想对女可汗做什么呢。”

老人吧咂吧咂嘴,回味酒的甘醇。

而知道大王子是指国师的全罗秋看上去快要晕倒了。

“我们的女可汗是痛恨男人的,也痛恨爱什么的,后来好一些了,因为贺统领……哎,贺统领死后……”

乐道打断他,问出进入这个帐篷后的第四句话。

“那个贺统领,是怎么死的?”

第28章 冬祭□□

数个时辰后。

huáng昏是冬祭最重要的时刻,同时也是冬祭的倒数第二步。

在中陆人眼里那可算不上倒数第二步,不过对于青陆人来说,等huáng昏的祭祀结束,他们就可以尽qíng的吃喝嬉戏了,宴席可以从太阳沉入西沧海,持续到第二天太阳从东瀚海升起,紧接着的便是新的一年。

今年的冬祭举办得庄严浩大,可能是拜日教的事qíng让云屏城城主,或者说让阿日善产生了警觉,他急需讨好他的城民,粗酒不要钱的一样发到男人们手里,给女人们发下的则是麻布,虽然两者都有些劣质,却足够表示大巫帐篷主人的态度。

此刻便是huáng昏前。

天色yīn沉,北风呼啸,好在没有下雨,也没有下雪,人们聚集到云屏城真正的祭台前——这可不是几天前小河边那个用木板搭成的低劣货,而是洁白无瑕的汉白玉打制,足够一百人在上面跳舞。祭台周围堆放着祭品,牛或者羊,以及和青陆人互为仇敌的láng,都被勇士们gān净利落地一刀割破脖颈的血管,鲜红的血喷洒在雪白的祭台上。

彩幡chuī扬起,雷鸣般的鼓声已经响了三次,人们等待着阿日善登上祭台,但是大巫帐篷的主人不知为何在拖延时间。

“殿下和大安的陛下还没有到吗?”阿日善在祭台后,焦躁地用手掌抚摸自己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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