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襄转过身,盯着墙壁,三秒钟后,他一头扑进被子里,笑得床都开始抖了。
“谢知微,你这叫自作孽,怪不得我啊!”
褚襄笑着靠在床上,叹了口气。
唐国国内并非一切安稳,军校改革看似顺风顺水,但各地有线人已经汇报,第二批的学生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招收了。村镇里,许多大家宗祠的族长勒令人们不许参加那个“伤风败俗”、“不成体统”的学校,年轻的国主不懂事,又没有受过正经的教育,他在流放地学了些荒唐的东西,不然,女人怎么能和男人一起站在军队里?
军队内的改革也正刚刚开始,他们拟定了新的军衔,规定了新的军功授衔制度,规定了新的军人福利政策,但这样一来,世袭的贵族们纷纷聚在一起,讨论国主的精神状况问题。
“那小子疯了吧?”老贵族们这样说,“没有好的世家出身,那些低等贱民的后代能成什么事,如今还要和我们平起平坐?”
这种时候,蓝珏无论如何,都不可以离开唐国。
他成功稳住了蓝珏,在蓝珏回复给银鹰的信件之中,他依然冷静地命令银鹰不可擅动,其余两千余银鹰将会即刻启程,他们会在大漠边缘待命,得到指令,半日之内就可以抵达褚襄所在的位置,剩余事务,仍有褚襄全权定夺。
他这条命令来得稍微晚了那么一点,朱九接到信鹰传讯的时候,苏靳正躲在大金帐走廊房檐下,把自己吊在梁上,悄无声地,就像等待猎物的鹰。
然后,他看见了古牧,整个人都化作一道利刃——此刻的苏靳穿着一身黑衣,如同一位刺客,他也的确是在玩刺杀的把戏。
古牧行色匆匆,银刀从他头顶落下,他高大的身影忽然一矮,仿佛早有准备,转身一把抓住刺客的手腕,但他看到苏靳的时候,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又把他已经抓在手里的胳膊扔了出去。
“还真是你?”
古牧说着,一仰头,又闪过银鹰切向他咽喉的刀,他不得不连着退出好几米远,才能完全稳住身形,一击不中,苏靳没有走,反而转身迎上,古牧大笑一声,喊道:“来得好!”然后,他也不拿兵器,两个人在廊下你来我往,打了个热火朝天。
动静太大,大金帐的侍卫匆匆赶来,古牧挡住苏靳的刀,顺势握住他持刀的手,顶着苏靳凌厉愤怒的目光,十分和善地对那帮侍卫摆手:“我们切磋,在切磋,都退下去吧!”
大漠里,比武是很受欢迎的娱乐活动,首领一时兴起想和客人中的优秀武者比划比划,说得通,所以侍卫们行礼,又哪来回哪儿去了。
古牧放开苏靳的胳膊,看他自己摆正稍有些错位的关节,对他波澜不惊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的神色露出些许赞叹。
他说:“喂,正面打你力量不如我,我知道你有还有其他手段的,干什么非要不管不顾冲上来呢?”而且,他差点以为是苏鞅派来的刺客,幸亏他认出了苏靳,不然就要下狠手了。
其他手段?苏靳看了他一眼——银鹰除了和人正面硬刚,剩下的招式都是要命的了,褚先生命令他不得擅自行动,所以苏靳不敢对古牧动杀招,但先生没说,不能打一顿出气啊!
古牧饶有兴致地看着不答话的苏靳,他伸出手,不顾苏靳的抗议,拉过他的胳膊,动作极快地一掰,把他的肘关节纠正到正确的位置,银鹰疼得轻轻抽了口气,但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叫什么?”古牧问,他从双方一交手,就看出对方的愤怒,但愤怒当中没有杀意,就和他本人一样,他把那位来自唐国的褚先生关了起来,但好吃好喝伺候好,绝对不会伤他半分,于是这个愤怒的银鹰战士此刻……大约真的就是想埋伏起来揍他一顿。
古牧乐呵呵地想:不过他没揍赢,要不下次让让他吧,气得脸都红了。
“哎?”古牧还没说完,苏靳已经转身跑了,银鹰轻骑不骑马跑得也一样快,几个起落消失在视野当中。
古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以为,中原来的人都一肚子阴谋算计,但表面往往都是优雅得体、各种礼仪全得让人挑不出毛病,他们可以表面上跟你友好和睦,称兄道弟,转过身去捅你一刀,还让你根本不知道是谁下得手。
蓝珏是他见过的仅有的例外,所以古牧觉得,唐国或许真能算得上个友邦,但他不太认同蓝珏的品味——那个叫做褚襄的人,一看就像条披着华丽外衣的毒蛇,口蜜腹剑不过如此。
但今天又遇到一个例外。古牧刚才和大金帐长老吵出的一肚子火气都消了一大半。
他往前走了一步,忽然,危险的气息让他头皮发麻,他又将后急退,一个黑影从面前闪过,黑影手里的尖刀泛着青色的光,一看便知道毒性十足,他闪身让开,转手去把腰间的刀,但身后又一道劲风——
古牧皱起眉,他不擅长与这种贴身缠斗身法诡谲的刺客对阵,偏偏他们手里那刀沾一下都不行,他张开双手,抓住刺客的胳膊,一用力,刺客跟没骨头一样扭动起来,那把刀不管不顾往他身上贴。
一道细微的风声,古牧耳朵下意识地立起来,他感到危机,但那道风声很快到达终点,一支银色的袖箭刺穿了刺客的太阳穴,柔弱无骨的刺客重新变作血肉之躯,古牧飞起一脚,嘭地一声,那刺客的胸骨都凹陷了下去,撞在一旁的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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