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恭维我,如今我只是个乡下来的国主,守着自己那饥荒不断的一亩三分地,碌碌无为,还没到能谈天下的时候。”蓝珏的声音压抑,像随时都会裂开的岩层。
天下之重,举重何能若轻。
褚襄笑,“若他日您得天下,至少,是比曲凌心要强,那就已经堪称大幸。”
有过一会儿,蓝珏说:“陈良是我的人。他拿到大鸿胪秦彧年与曲凌心私下会面的消息,曲凌心要大鸿胪咬紧不让我归国,许了不少好处。”
褚襄:“君上需要一个无法被礼制这种事阻碍的理由。”
蓝珏说:“皇帝喜欢星象,又很看重礼乐,能重过礼制的理由,那只有兵祸了。”
“陈国国主以讨伐夜族为由提前归国,众所周知南境异族众多,谁说我们西唐边境就不能闹一闹异族?”褚襄说。
蓝珏问他:“可是你哪里来的异族?”
“君上。”褚襄说,“市场里有得是。”
蓝珏皱眉思考片刻,道:“可。”
之后,褚襄终于忍不住,说道:“君上,曲凌心送的礼物……若是君上信任,请交给臣来保管吧。”
蓝珏手指微动:“为何?”
“君上,曲凌心地位不如您,他送的礼物您自然‘不应该’恭恭敬敬保管,何况这是一套‘普通茶具’。但我也知道,您拿来赏玩,那是绝对做不到的,即便是演戏也不可能逾越底线,但外界既然已经有了我是您养的男宠这种言论,那就再好不过,您随手把这东西赏给了我这个玩物,足以说明您并没有眼线,也就不知道这瓷器中有您父亲的骨灰,至于我将它妥善保管,那就合情合理了。回到西唐,他们鞭长莫及之处,您在妥善安葬即可”
瓷器入手冰凉,再也没有了活人的温度,蓝珏轻轻擦拭干净,将它们收拢回锦盒内,缓缓盖上了盖子。
“好。”蓝珏说,“你要妥善保存。”
“这是君上的父亲,亦是臣之长辈,臣当敬如自己的父亲一般,还请君上勿念。”
褚襄收好了锦盒,然后又说:
“君上,不知可否斗胆,借龙雀一用?”
蓝珏微微挑眉:“你要做什么?”
“杀秦彧年。”
……
远在西唐国都,蓝念一如既往,坐在桌上趾高气扬,气得蓝王叔咬牙切齿,又不敢轻易动了他。
蓝珏的凶名或许还没传到帝都贵族的耳朵里,但是在西唐提起来,国主的少年时代是踩着白骨累累血河遍地走过来的,他在边境与流寇激战,剿灭山匪,一夜之间领着二百轻骑,就能血洗上千人的山寨。
但是帝都传来了新的消息。
蓝王叔站在蓝念十步开外,阴森森地说:“小崽子,你父亲回不来了。”
蓝念丝毫不为所动,嘴里熟练地往外蹦脏话,成功把王叔再次气跑。
宫里的内侍一早就偷偷送了纸条,打开一看,西唐国主那一手龙飞凤舞、说难听点就是狗爬的字映入眼帘,丝毫做不得假。蓝珏的字迹和脸的颜值成绝对的反比,难看得学都学不来。
写信的人写得随意潦草,用词也是大白话,但是内容却并不轻松。
“……归国之期不定,皇帝起疑,恐西唐做大,欲留我在京,你万事自保为先,若有余力,替为父做件事……”
蓝念翘起嘴唇,吹了个口哨。
“老杀胚,你也有让我帮忙的一天,瞧好吧!”
第26章
在知道褚襄想做什么之后, 莫疏崇那张僵硬的脸硬是挤出一个极度惊愕的表情, 非常像刚被熊孩子蹂lin过的手办, 看得褚襄憋笑憋得辛苦。
这位精锐刺客吓得都破音了, 他说:“你疯了吧,你,就你……你拿得动刀吗,你还杀人?”
好一发无情质问,遭到鄙夷的前·舰长面无表情地拎起他的银皇后III,利落而漂亮地在空中甩了一个华丽的剑花, 还刀入鞘。
“可你……”
褚襄举手打断:“杀人不靠蛮力, 靠脑力, 最后取人性命那一刀,三岁小孩也能做得到, 关键是如何得到出刀的时机,你莽撞刺杀,纵然武艺精湛, 不还是铩羽而归?”他停顿一下,颔首道,“我交代你的事情, 你可做了?”
“我即刻启程,这就去往南境,但……”
刺客露出僵硬的惭愧表情。
“可是, 我姐姐说, 你们并不一定要杀死秦彧年, 与其杀掉,这种人若是以利益相胁,反而更有助于归国计划。”
褚襄摆了摆手:“没有关系,君上都答应了,你怕什么。”
蓝珏当场就把龙雀递给了他,几乎连个迟疑都没有,这让褚襄和谢知微都诧异极了。
“可,你为什么选了下策?”本该运筹帷幄,却放着上策不选,选杀人的下策。
闻言,褚襄笑道:“不为什么,我就不能看他不顺眼?”
尽管褚襄给了蓝珏一大堆看似合情合理的解释,但眼下他所说,看不顺眼——才是真实的理由。他从星空中来,就算能在这个时代玩弄些阴谋权术,搞一搞宫斗戏码,但本质上,一位舰长的内心有着分明的黑白,若两种方法同样可以达成目的,他更愿意选择,杀掉那个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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