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前世何家夫妇不亲沈天郁的原因。本来以为是个傻子,后来才发现比谁都聪明,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养不熟。
更让何家膈应的是,何妈妈老来得子,一口气生了两个,想把沈天郁送回去也没办法了。尤金莲早跳河死了,连口棺材都没有,被随便埋在河边了。家业那么大,沈天郁不是要和自己儿子分家产?
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两人还是很心疼沈天郁的,从袖子里掏出两把糖,逗着沈天郁。
尤金莲尴尬地搂了搂沈天郁,坐到沙发上,开口说:
“不怕告诉你们。我儿子今年四岁了……还是不会说话。大概是脑子有点毛病。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帮我养着他,我手里的钱就都给你们……”
何妈妈擦了擦眼泪,说:“我可怜的金莲,阿健怎么那么狠心把你扔下来。”
何爸爸抽着烟,说:“你尽管把孩子留下,我们吃饭不会让他喝汤,有什么毛病,不就是心眼实点吗?”
何妈妈应和着说:“对,不怕不聪明,只要知道谁对他好就成。我们就想要这么个儿子,你看这娃长的多俊……”
何妈妈伸手要摸沈天郁的脸。
沈天郁愣了愣。何妈妈对他前世非常冷漠,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主动摸自己。
尤金莲悄悄把存折放到沙发底下,然后毫不拖泥带水地往外走。
沈天郁简直是肝肠寸断,眼泪刷的一下流出来。
喉咙里的血腥味儿越来越浓,沈天郁被何妈妈从后面握住腰,他倾倒着向前,用力张口手臂。
然后他突然说:
“——妈……”
所有人都愣了,尤金莲本来轻快地向外走,听到这声,像是被雷击中,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她不敢置信的,回头看。
沈天郁喊了那一句,何妈妈就放开手,他挣扎着向前,就被反应过来、往这边跑的尤金莲紧紧搂在怀里。
沈天郁趴在尤金莲的怀里,像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乳狗。尤金莲嚎啕大哭,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可是当沈天郁说话的时候,尤金莲就噤声,连呼吸都停止,似乎不敢确信一般盯着沈天郁。
“别扔下我。”沈天郁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妈。”
就这么简单的,沈天郁被带了回来。尤金莲确实一心求死,那是因为她以为自己的儿子脑子有问题,而且还是哑巴,这种残疾在农村是致命的,脑子有问题的女孩可能嫁得出,男孩呢?去哪儿找对象?
尤金莲觉得只有大城市能包容这样的残疾。城里那么多走后门的,天郁到了何家反而占了便宜。如果儿子有了依靠,尤金莲就能安心的走了。
不过现在尤金莲又有了活下来的勇气。她想,还有什么比死亡更难的?自己家儿子,让别人养,这是怎么回事。
尤金莲低三下四的和发火的何家夫妇道歉,但是无论怎么说,儿子是绝对不给了。
回家的路上,尤金莲不停请求沈天郁说话,直到沈天郁的嗓子都哑了,她才心满意足地吻了吻他的脸。
突然,尤金莲道:“完了,存折忘了拿回来……”
那里面的钱本来就是给沈天郁留的,自然不能便宜了别人。尤金莲踟蹰着停下脚,很想回去取存折,又觉得脸上不好看。
沈天郁伸手摸了摸兜口,从中取出一本存折,还夹着两块酥糖。
尤金莲擦了擦眼睛,亲吻着沈天郁的脸,自言自语道:“谁说咱家花芽脑子不好使?宝贝儿,你真是……”
尤金莲小心地把那两块酥糖放到沈天郁的兜口里,轻快地往家走。
沈天郁突然拍了拍尤金莲的肩膀,说:“妈,我想上学。”
尤金莲道:“上学?嗯,妈有钱,等你五岁就送你去读书……”
“我现在就想上。”沈天郁说,“就现在。”
尤金莲不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突然那么强烈的渴求上学。这想法其实早就有了,只不过以前沈天郁没办法说出口,现在好不容易可以说话,自然脱口而出。
尤金莲没说话,表情有些复杂,抱着沈天郁匆匆回家。
已经是中午了,陈夏生刚放学,是从学校跑回来的,来回十多公里,鞋底都是泥巴,一进门也没顾的上喝口水,喘着粗气四处张望。
尤金莲正坐在外面缝衣服,一看到陈夏生就说:“狗蛋,回来了?”
陈夏生敷衍地点点头,问:“花儿呢?”
“屋里。”尤金莲笑,“怎么那么亲你弟啊?”
陈夏生没笑,他瞪大眼睛喘了会儿气,嘴唇都发白了,等气息平稳,才往屋里走。
沈天郁正在睡午觉,但是没睡安稳,陈夏生一进门他就感觉到了,不过身上的感觉很懒,就没睁眼,过了一会儿他就感觉陈夏生爬到床上,在他脸上亲了亲。
这些年沈天郁都被亲习惯了,也没开始反应那么激烈,他知道陈夏生喜欢腻着自己,就睁开眼睛,从兜里掏出一把酥糖。
陈夏生总算笑了,他说:“姑姑没骗我,她真的是带你去城里瞧病了。春阳说城里的医生怕打针的时候小孩儿闹,都会给小孩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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