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病房门口,恰巧遇到了走出来的主治医师。他看着孟穹,说:“病人身体很虚弱,要移植的话,请尽快。”
那医生还是笑容满面的,只是那笑容却让我不舒服。
孟穹低着头,‘嗯’的一声,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他瞥了一眼病房,没敢走进去。他没有钱。
他听到了孟妈妈的呻吟声,我也听到了。
孟妈妈在说‘疼,疼,我不想活了。’
孟穹知道孟妈妈为什么疼,她的腹腔有许多积水,需要插一个管子来排水,那个管子不能长时间用,不然就会连着皮肉长在一起,定时要换的。也就是说,要把原本的细管拔出来,再插一根新的管子。
说起来有些像是输液,但这比输液疼多了,因为管子不是插到你的血管里,而是插在你的腹腔里。
虽然会打麻药,但是肝病总是会痛的,痛的人受不了,有不少人就是被活生生的疼死的。有的病人会用止痛棒,但是孟妈妈没有用,因为那么一小瓶要好几百元,她只能这么生生扛着。
孟穹站在病房门口,我看到他的眼眶都是湿润的。
他最后还是没鼓起勇气进去,孟穹拉着我来到窗边,指甲抠着窗棂,手指因为过度用力,都开始发白了。
我看着他,我知道现在的我可以说话了。
孟穹缺钱,他想让母亲移植。他不喜欢孟天。
这三个想法,就足够了。
我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对他说:
“孟穹,”在叫他名字的时候,我感觉他顿了一下,慢慢放松,我放慢语速,用像是催眠的声音对他说,“把房子卖了吧。”
孟穹猛地抬起头,他看着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解释,只盯着他,我等他明白过来。
“卖了房子,我们住在哪里?”孟穹问,见我没有回答,他才说,“……我们总有地方可以住的。”
我摇头,道:“我们总不可能流落街头。”
“……”孟穹沉默了,他知道我的意思。
那个时代规定了最高租房的价钱,所有租房的人绝对不能超过这条底线。虽然有很多黑|市交易,但是整个市场还是出于比较稳定的状态。我猜想这种稳定的状态维持三五年是没有问题的,而我只需要租一年的房,就能重新买回一所房子。三年后,租房人肯定会对这种原有的政策不满,租房的数量大大减少,而人们的需求会越来越多。租房底线也只不过是表面上的东西,实际上根本就无法运行了。
如果在那时候拥有一栋房子,实际上已经不是穷人了。
孟穹还在挣扎,他说:
“以后要是拆迁了,政府会给很多钱,前院的王大爷就是,他有四十多万的补偿金……”
四十多万在那个时候已经是很巨大的金额了。能拆迁当然好,问题是,如果能拆迁,我干什么要让你卖了?我心说,如果你再这么等着,就连十万都卖不出去了。
于是我说道:
“以后?那奶奶怎么办?你去哪里借钱呢?”
孟穹再一次沉默了。他正在犹豫,一方面他不舍得卖平房,一方面他又想让妈妈尽快接受治疗。
然后我又说:“卖了吧,然后我们去租房。卖房的钱就能保证我们租房的钱了。”
我知道孟穹有一种观点,那就是租房是浪费钱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有房子不住,反而去租别人的房子,这就是浪费。而且,他也不舍得用卖房的钱来租房。
我要让他明白,现在的浪费实际上是一种财富。
孟穹叹了口气,揉了揉我的脑袋,没有立刻做出回应。他只说:“大人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我呢,也不着急,因为我知道,孟穹一定不会拒绝我。
第7章 手活
孟妈妈的病情开始恶化,晚上都要有人看护着,孟穹不愿意我老往医院跑,总是让我在家待着,他再挤出时间回来给我做饭。从医院到家,坐车要三十分钟,孟穹整天累,人很快就瘦了下来。
万幸的是,寒假过后,我需要上学去了。我让孟穹给我钱,中午自己出去买饭,这样能让孟穹轻松不少。
上课的时候,我就坐在座位上想事情,有时候想前世的经历,有时候想孟穹,想得最多的就是现在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小学的课程对于我来说是没用的,坐在这里,我就像是被锁住的野兽,我想逃出去,但没有理由,没有借口。一旦我不在学校里,孟穹就会第一个知道。
小学生放学的时间早,孟穹还没有回来,我也不想回家,就沿着孟穹家门口的大街,一直向前走。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像是每一个刚刚来到陌生环境的人会不适应一样,我不知道该如何融入这个社会,如果我还拥有一副十八岁的身体,那么我会去找工作,继续读书,帮孟穹扶持这个家。
可我现在十岁,站起来没有书架高,想去借两本书都够不到书架子。找工作?开玩笑呢。
我突然觉得我很没用,就算再给我一次生命,我还是不能帮孟穹,我不能改变什么。
我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一抬头,看到天都快黑了,我连忙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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