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闻言起身,坐在张蒙的床上,指着刚才那个凳子,说:“坐。”
“不用了。”我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待很长时间。
张蒙搓了搓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说:“小陈,回去后你先别去店里了,什么时候重新开张我再叫你。”
我说:“我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的,我爸不知道我在你这里打工,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况且明年我就高三了,我想——”
“行了,”张蒙眯起眼睛打断我的话,“你说的我都清楚,不过你爸真不知道你在我这里吗?别逗了,你先回去,自己想想,好好想想。别管你爸,你想不想在我这里继续干?别说了,等我好了再说。”
“……”
我看着张蒙,张了张口,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沉默着转过身,那穿军装的陌生男子的目光锐利而且充满攻击性,让我芒刺在背,关上门还能感觉到他的敌意。
孟穹出院那一天是我骑着自行车把他接回去的。考虑到他的伤口,一路上我都骑得很慢很慢,尽量往平坦的地方走。短时间内他是没办法工作的,只好请了病假在家里休息。
我看到家里有好几个来自班主任的未接电话,往回拨号后立刻听到班主任的咆哮声。
他吼:
“陈启明你还想不想上学了啊?前天的期中考试,期中考试不是月考,你怎么没来也没请假?!你知道不知道这次考试有多重要啊,你马上就要升高三了,凭你的成绩能被保送到很好的学校,可保送要考虑你平时的成绩啊,每次的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都要看,你突然缺考一次,知道名次会被拉低多少吗?”
听着他这一长串的抱怨,我不由得将话筒拉开,等他发泄完了,才平静地说:“老师,我不想保送,我自己考。”
我想上的大学太好,一般都不会在这所学校提供保送名额,如果重生一次还没有胆量报考那所大学,我真是白重生一次了。
班主任听了我这话,反而更加恼火,可也没办法说我,于是连说几个‘好’字,将电话挂了。
孟穹站在厨房里做饭,听我挂断了电话,问:
“怎么了?”
“没事。”我洗了洗手,站在孟穹身边,帮他做饭。
孟穹出院一个星期,伤口好的差不多了,我不愿意让他出去工作,可他执意要去。想想他要在这么冷的天擦车我就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好几次开口想说什么都咽了下去。
孟穹说他要给我攒钱,攒大学的学费,他一个月工资才一千多块钱,可已经攒了快五千了,他说他再努力一年就能把我一年的学费攒出来了。
我没和他说他这次手术花了将近四千块钱,他自己很快就会知道,他给我攒的学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陈啸虎曾经对孟穹说,他出不起我的学费,我猜孟穹的自卑多半来源于此,如果能让他攒点钱,说不定能让他多一些自信。
我沉默了一下,对他说:“我知道了。”
考虑到孟穹的伤势,车行的老板很好心的让他坐到了前台的位置上帮忙收钱,这对孟穹来说是一个新鲜的事情,他可以坐在温暖的车行里,不用洗车,只用记录收费情况就可以了。
老板的好心让我松了口气,可这难得的好心情在我踏入校门的一刹那消失殆尽,我开始纠结我忘了的期中考试,开始担心我这么多天落下的课程。
对于高考,其实我是没底的。虽然重生过一次,可我毕竟跳级了,高考的内容要向前提,正好提到了新课标改革之前,改革之前的试题我几乎没见过,连考试的形式都不太清楚。
于是我回到教室,认真听了几节课,同桌那个很斯文的男生拍了拍我,说:“班主任叫你有事。”
我站起身来,估计他还是要说期中考试的事情,有些不耐烦。
走到门口,还没敲门,我就听到班主任豪放的声音。
“……要说聪明,都比不上我们班那个陈启明。最重要的是他乖,从来不惹事,要是我也能生这么个儿子就好了,还不得天天做梦笑出声来啊。”
另外一个女老师说:“那你还天天吼他呢,不怕把人家吓到。”
班主任笑着说:“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就是不能惯着,吼两句他才能知道什么叫底线。”
我敲门的手顿了顿,等了大概十分钟才再次敲响了门。
班主任一看是我,脸上的表情立刻变成严肃而凶戾的,他气势汹汹地说:“你还有脸回来……”
下午的体育锻炼时间我来到了自习室,低头写了半个小时的英语,没发觉有人坐在我旁边。直到那人敲了敲我的桌面,我才抬起头看了看。
“给你的生日礼物。”赵耳朵从书包里掏出来一个棕色的东西,塞到我的手里。
我拿过来一看,原来是那种可以绑在膝盖上防止膝盖冻伤的东西,我想了想,收到了书包里,想着能把这东西给孟穹。
赵耳朵笑眯眯地听我说‘谢谢’,又从书包里掏出一罐巧克力糖。我一看那个包装就摇头不收,问:“余之轩的吧?”
“你怎么知道?”
“……你还给人家吧,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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