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这口红颜色不太正啊,太淡了。”邰行率先评判。
导演女朋友也很无奈:“从一不让用正红色号的,嫌妖里妖气,所以折中选了淡粉,比较贴近嘴唇原色。”
李从一翻白眼:“反正最后都是黑白照,管他什么颜色。”
方有行一板一眼地批评了:“从一,你这话就不对了。做电影,最重要的就是严谨,很多不会出现在镜头内的内容和细节,难道我们就不用心了吗?大错特错!只有把每一个环节都当做真实发生的事件来对待,才能呈现出最真诚的作品,才能让观众体会到你的用心!你自己都敷衍,怎么让别人相信?”
李从一欲哭无泪:“我抹还不行吗!”
导演女朋友嘿嘿一笑,早有准备,拿出一支红得亮眼的唇彩,给李从一抹上。
方有行悄悄地给女友递了个邀功的眼色,女友点点头,表示肯定,回去有赏。
在导演女友的一双妙手下,李从一的脸部男性特征被最大程度地遮盖住,轮廓显得线条柔和婉约。眼妆更是花了极大的功夫,涂涂抹抹了十几道工序,将一双眼勾勒得细长妩媚,但那双眼仍旧是澄澈的,带着尚且年幼、不知世事疾苦的纯真,再配合着唇红齿白、细腻皮肤,好一个天生丽质的清朝小姑娘!
要是当初皇帝看到的是李从一,也许选秀就真的成功了。
旗头,是红色蔷薇簇团装饰的,间饰有珍珠、翡翠、宝石等;旗装,是缠枝莲纹路,边缘绣着金线;指甲上还带着图案精致的景泰蓝指甲套,整个又优雅又矜贵。
这些一看就不便宜的道具是曹春兰从她的话剧社给借来的,只能用一天,用完就得还。
不便宜的道具在李从一身上得到了更为具体的展现,他本来就尊贵,即使前世沦为质子,但他依旧是皇子,见过高高在上的皇帝,见过举世无双的太子,见过雍容尔雅的公主,更见过一个朝代的鼎盛。他微抬眉眼,笑视前方,含蓄内敛,但他身上的韵味是收敛不住的。
剧本里只活在老太太口中的往昔尊贵就以这些服饰为躯壳,以李从一为灵魂,鲜活地走到了众人面前,带着摄人心魄的美和感动,难怪成了老太太一生放不下的执念。
“不得了啊!”邰行喃喃地说。
“是啊。”方有行点头。
“如果不是穿着拖鞋就好了”曹春兰一指李从一的双脚。
李从一立马缩了下脚:“说好可以不穿鞋的,再说了,这鞋太小,我实在塞不进去。”
众人也怕把李从一逼急了,撂摊子不干,只能努力地忽视脚下那一双不合时宜的拖鞋。
照片只取上半身,李从一坐在楠木椅子上,双手交叠置于椅把,微微斜身目视镜头,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这一刹那,他仿佛带着大家回到了那个封建帝制即将崩塌的末路时期。
闪光灯一闪,将这幅画面定格下来。后期的黑白照片以及刻意做旧效果,会把这一幕的美朦胧,但更有时代的韵味,悠远绵长。
就连本身有点抗拒的李从一看了,都赞不绝口。
一旦接受女装设定,也没那么排斥了,甚至还觉得可以靠美貌打遍天下无敌手。
这种自信膨胀的终极表现,就是在后期宣传时,李从一臭不要脸地拿一人分饰两角作为卖点。
在付出充分而收获充足的剧组里,日子过得飞快。
转眼就过去了两个月。
该拍的戏也到了最后一幕。
最后一幕同样具有深意,李从一和邰行饰演的两个大小骗子,最终都被绳之於法,在一个监狱里相见,殊途同归,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
清醒的老太太,和邰行饰演的骗子母亲都来探监。末了,两位不相识的老人,成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互搀扶着离开监狱。
远景,两人蹒跚的背影在大雨初歇的天空下缓缓而远去,她们的声音飘散到空中。
老人问老太太:“你孙子犯的什么罪啊?”
老太太说:“经济诈骗罪。”
老人说:“好巧啊,我儿子也是。”
老太太问:“你儿子判了几年?”
老人说:“三年。”
老太太说:“我孙子判了二十年。”
老人说:“你孙子厉害啊……”
声音越飘越散,直到再也听不见。镜头始终固定在这一景别,两位老人成了天际渺小的影子,占了半幅画面的是被暴雨击打过的、狼狈的土地,有枝叶稀疏的树木水淋淋地站立着。土地之上,是天空,是浓重的乌云,隐约有金光挣扎着想出来。
它出来了吗?
或许吧。反正电影到这里就落幕。
李丛和邰行都剃了约等于光头的短发,头发是导演女朋友直接拿剃刀推的,反正这发型不需要技术含量,能省点理发钱就省点。
看着散落一地的头发,李从一心生感慨,有点为电影削发的仪式感。这一仪式结束,就到了拍戏结束的时间,李从一还真有点舍不得。
久违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李从一的伤春悲秋。
这个时候除了康桥也没人还记得李从一这个人了。
“喂,康桥,找我有事啊?”李从一照着镜子,摸头上短短一茬发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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