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混的女人哪个不会察言观色?很快认定主人与客人,主人发话,怎敢怠慢,那群训练有素的女子立即如蝴蝶扑花一般朝杨念晴涌了过来。片刻,杨念晴腰间就多了几双手,不安分地揉捏、摩挲……
知道他是故意捉弄自己,杨念晴倒也镇定,只不停地用手挡住“攻势”。
李游拂了拂宽大的衣袖,拥着两个女孩子清闲地站在那里,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与一群女人周旋,修长的双目中泛着无数暧昧有趣之色,还不忘记时时捏捏左边女孩子的脸,摸摸右边女孩子的手,引得她们一阵娇嗔。
杨念晴暗骂,终于挤到他身边:“别忘了正事。”
李游忍住笑,恍然道:“你不说,在下倒忘了。”
他叫过老鸨低声说了两句,老鸨看看手上多出来的银子,满面笑容地吩咐丫鬟领他上楼,杨念晴连忙推开身边美女跟上去。
江湖谣(上)
两个清秀的丫鬟带着二人上楼,走进一个宽敞的房间,房间里设着jīng致的小几矮榻,杨念晴刚坐下,立刻就有两个美貌女子扭着纤细美妙的腰肢飘过来,分别坐在左右两侧。每一个面上都带着醉死人不偿命的甜美笑容,媚眼频飞,斟酒相劝,那温暖的身子也一个劲儿贴过来……
杨念晴颇不自在,伸手去挡,谁知正巧碰在那高高的苏胸之上,顿时雷得她头皮发麻。
美女却吃吃笑起来,轻轻挪开她的手:“公子何必心急?”
杨念晴gān咳两声。
美女掩口一笑,端起美酒送到她唇边。
酒倒是很香,杨念晴接过来尝了口,还没咽下,全身又一僵——
小几下,一只柔软的手正沿着她的大腿缓缓游离……
一口酒“噗”地喷出来,杨念晴呛得直咳嗽,抓住那只“罪魁祸手”哭笑不得,摸什么,大家都一样,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都没有。
两个陪酒的女孩子边用丝巾替她擦拭,边嘻嘻笑:“公子如此拘谨,是第一次来吧?”
杨念晴作失败状:“惭愧,姐姐怎么知道?”
一女将身子贴得更近,几乎要趴在她身上:“若是熟客,哪有公子这么……规矩。”
不过这样一来,两名女子也规矩了些,不再有太大的动作,杨念晴这才有机会看李游,却见他一手抱了个女孩子正在调笑,温柔的灯光更衬得那双眼睛明朗无比,如同黑夜的星星,里面满盛着醉人心魄的笑意,虽然不近,那长长的睫毛居然还是很清晰。
杨念晴看得直皱眉。
“李公子总推辞,是嫌弃我们的酒不好喝,还是人不够好看?”右边那个的女孩子恰到好处地板着脸,声音却温柔如蜜,带着几分娇嗔。
面对递过来的酒,李游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还顺便捏了捏那只纤美的小手。
酒杯举到唇边,他忽然又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很无奈:“此等好酒,若是平日,在下不喝个痛快必不罢休,可惜如今,在下眼中只有佳人,只怕喝一杯就要醉了。”
说这番话的人面不改色,一边的杨念晴却被雷得外焦里嫩,五脏抽搐。
两名女孩子娇笑:“是么?”
“千金难买佳人一笑,醉又何妨,在下担心的是,果真成醉猫,会在姑娘跟前失态,”李游轻轻捏了捏怀中右边女孩子的脸,却将酒喂到了左边那个女孩子唇边,声音比chūn风更温柔,“不如请姑娘替我饮了这杯,如何?”
或许是因为那动人的话,或许是因为那温柔的语气,又或许是因为那迷人的笑容,那女孩子居然果真听话地替他喝了。
“美哉!”他抚掌笑道,“酒美,人更美,美酒正合配佳人,叫在下看着,倒比自己饮了更觉得有滋味些,妙极!”
他一面赞叹,一面又将斟来的酒喂到了另一个女孩子唇边。
杨念晴摇头。
标准的“甜言蜜语”,果然是常在这种地方混的高级嫖客,还懂得用“美男计”。
正在此时,丫鬟的声音响起:“江姑娘到了!”
环佩叮当,里间的珠帘卷起,伴随着一阵清幽无比的香味,一道粉红色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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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挺腰细,纤美动人,圆润的脸庞无半点脂粉修饰,更加显得冰肌如雪、眉秀唇丹,眼睛不大,半开半合,如同晨起的星星,朦胧而慵懒,似乎永远也睡不醒的样子,然而眼波流转之间,又凭空生出几分媚态。这样的一双眼睛,只怕就那么一勾一转,也足以使无数男人拜倒裙下了。
杨念晴仔细端详她。
与妩媚容颜相比,体态举止反有种不属于烟花之地的端庄,她身上饰物不多,可是件件jīng致,恰到好处衬托出人,可以看出她其实是jīng心打扮过的,自然而不露痕迹,粉红的色调很适合她,毫不俗气,单看这种品位,就应该是花魁级别。
美人出门,视线直接落到李游身上,朦胧的眼波顿时dàng开无数波澜,那双眼睛也睁大了些,泛起许多光彩。
一个女人见到一个男人,会产生这样的反应,彼此的关系不言而喻。
没有忽略那一闪而逝的明朗与坚定,杨念晴心下暗忖,这个女人也许并不如外表那么软弱……
看到李游怀中两名女子,美人脸色微暗,盈盈下拜:“李公子。”
李游也恰到好处地停止了轻浮行为,放开怀中二女:“江姑娘。”
见她来了,两名女子连同杨念晴身边的两个都知趣地退了出去。
美人脸色稍霁,略抬了抬手,一个长相不俗、文雅秀气的丫鬟立即托着个茶盘走了上来,上面放着一盏茶,美人亲手端起,放到李游面前的小几上,然后才去自己的座位坐下。
被她忽视,杨念晴也没计较。
李游含笑介绍道:“这位是,呃,杨兄弟。”
杨念晴立刻学着拱手道:“在下杨念晴。”
美人这才发现她,失望之色迅速自眸中闪过,碍着李游的面子也点了下头,淡淡道:“小女子江湖谣,有所怠慢,公子莫要见怪。”
江湖谣?杨念晴乍一听到这名字,觉得有点耳熟,很快她便想起了什么,惊讶不已。
她就是江湖谣?那个传说中追着李游打赌,锲而不舍地踩了邱白露四次花,掉进坑里四次,害李游去翻了她四次的江湖谣?
见对方盯着自己出神,江湖谣颇觉厌恶,冷冷道:“杨公子喜欢这样盯着人看么?”
杨念晴没反应过来:“啊?”
江湖谣涨红脸,微有恼怒之色,她虽然寄身青楼,却并无老鸨之类的人管她,若非碍着李游的面子,她已命人将这个失礼的男人丢出去了。
眼波逐渐锐利起来,她直直地望向李游,有不解,有怀疑,有气愤,更多则是伤心。
李游也十分意外,忍不住笑了。
江湖谣咬了咬唇,道:“李公子以为很有趣么?”
李游笑着点头:“的确有趣极了,江姑娘难道不觉得?”
江湖谣听得怔了怔,渐渐冷静下来,她上上下下将杨念晴仔细打量了一番,忽然羞恼之色尽去,变作盈盈笑意:“既肯来我这如玉楼,就是贵客,杨公子如此抬爱,谣儿理当敬你一杯才是。”
轻轻软软的声音听在耳朵里,极为ròu麻,杨念晴回过神,发现面前已多了只酒杯,她连忙推辞:“我不会喝酒,还是李兄先请吧。”
江湖谣玉脸一沉,语气冷得恰到好处:“杨公子敢qíng是嫌弃谣儿生得丑陋,不赏脸?”
美女都小气,这是规则,杨念晴无奈地看李游,却见他自顾自倒了杯酒,满脸遗憾地摇头:“杨兄弟好运气,竟得江姑娘青睐,在下嫉妒得很。”
江湖谣闻言扭脸看他,幽幽的语气似真似假:“李公子果真这么想?”
李游只笑不语。
打qíng骂俏?杨念晴索xing伸手搂住江湖谣的腰,笑道:“见到江姑娘已是平生幸事,若在平日,喝上千杯也无妨,但这是姑娘亲自赐的酒,在下只怕喝上一杯就要醉了,醉后在姑娘跟前失态,未免无地自容,不如就请江姑娘代在下饮了这一杯吧?”
江湖谣愣住。
见她盗版自己的话,李游咳嗽,端起酒杯挡住抽搐的嘴角。
江湖谣似笑非笑道:“杨公子与李公子果真投缘,连说的话、说话的语气都如此相似。”
他们相识,李游这些招数她应该早就见识过了,杨念晴明白过来,后悔不已,没等她想出下一步的计策,那酒杯又递到了唇边,想对付这一两杯不是问题,于是她也不再推脱,张嘴喝了。
哪知江湖谣并不肯轻易饶过她,执壶再斟:“常言道,一杯不成敬意,杨公子头一回来我这里,该敬你三杯才是。”
傻子也看得出她是借灌酒想撵自己走,杨念晴也不是那不识趣的人,起身道:“我忘了还有些事儿没办,你们两个先聊,我先出去下,失陪。”
江湖谣(下)
待她离开,江湖谣略略整理衣袂,又翩翩坐回了原位。
李游道:“是不是很有趣?”
江湖谣微微垂首道:“你身边总有这许多有趣的人么?”
见李游不说话,她很快又抬头,笑靥如花,鲜妍明媚:“不论如何,李公子难得上如玉楼来,还带了个有趣的人来叫谣儿开心,纵然无意,谣儿也是感激的。”
李游微笑道:“江姑娘最近可有新曲?”
“没有。”
“看来在下今日注定是要失望了。”
“不会。”
见她这么说,李游不禁意外。
江湖谣轻轻笑了:“你想知道的事,谣儿已打听好了。”
李游摇头道:“瞒不过你。”
“你每次来,名为听琴品词,其实都是有事要问,”江湖谣微微一笑,“谣儿又何必叫你费这许多jīng神。”
李游叹气:“你总是这般聪慧。”
江湖谣眨了眨眼,道:“我只希望你在这里不觉得拘束,不是在陪我耗费工夫而已。”
李游苦笑:“但又何必道破,给在下留些面子也好。”
江湖谣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要问张明楚他们的事?”
李游道:“你这里可有线索?”
“南宫别苑的血案传出时,我就知道你会cha手,所以让她们多留意了下,”江湖谣想了想,“他故意选在每月十五,又将尸体放在同一个地方,必定是想掩饰真相,只不知他真正想杀的是哪一个。”
李游露出赞赏的微笑。
被心爱的男人用这种眼光看着,任何女子都会骄傲,江湖谣莞尔道:“一切只是谣儿浅见,遇害的几个人中,司徒老爷子脾气虽不好,平生行事却很谨慎,不至于有这等大仇人,柳如大侠与唐惊风堡主也许多年不理江湖闲事,惟独张明楚有些麻烦。”
她微微蹙了秀眉,道:“张明楚向来喜新厌旧,所jiāo好的女子难计其数,听说两年前,他到金陵办事时,迷上了一名叫柳烟烟的女子,据传那柳烟烟与别的女子不同,是习过武的,张明楚对她十分喜爱,有求必应,还特地为她置了所宅子,金屋藏娇,但那柳烟烟却扬言,除非他将自己娶回去,否则绝不再理他,然而人人皆知,张明楚的原配夫人嫉妒是出名的,张明楚如何敢带她回去,便只拿话搪塞她。”
说到这里,她轻轻笑了声:“男人要对付痴qíng女人,用的无非是这些手段。”
李游急忙道:“那后来……”
“二人闹了许多日子,半年前,柳烟烟忽然悄悄离开,留下一封书信,扬言与张明楚一刀两断,倘若张明楚再去找她,休怪她手下无qíng。”
“张明楚可有去找她?”
“自然,男人对自己不能征服的女人,总是格外着迷的。”
“他找到了么?”
“这就不清楚了。”
李游寻思片刻,问:“柳烟烟的来历如何?”
“我只打听到,她原来是金陵抱月楼的红牌姑娘,二十来岁,至于她之前的来历……”江湖谣缓缓摇头,“奇怪得很,竟无迹可寻。”
李游惊讶:“无迹可寻,连你也打听不到?”
江湖谣笑道:“你傻了,世上许多事,我又岂能件件尽知。”
李游点头道:“多谢,我还有一件事,不知你……”
“你何时这般客气了?”
“我不想令你费心。”
对于一个痴qíng的女人,这句话已足够。江湖谣抿了抿嘴,道:“反正我闲着也是无事,倒怕闷出病,你不妨说来听听,只要我帮得上。”
李游神色微微一黯,看着她半晌,终究叹了口气,移开视线道:“我想打听一个人。”
见他神色凝重,江湖谣忙问:“是谁?”
“万毒魔女云碧月,”李游正色道,“有关她的事,越多越好。”
“云碧月?”江湖谣惊讶,“她已死了许多年,怎会与此案有关?”
李游莞尔:“并非为查案,我有些好奇而已。”
江湖谣这才松了口气,嗔道:“你这好奇的毛病,只怕一辈子都改不掉。”
李游看看窗外夜色,起身道:“天色已晚,劳你费了许多神,我也该……”他停住没有往下说。
“要走了么?”江湖谣何等聪明,自嘲地一笑,也跟着站起身,“看来你下次来时,还是先听琴品词,再说事qíng好了。”
李游略有歉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