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念晴点头附和,咬牙贼笑:“对对,为娘让你长高点。”
小孩急了:“祖父!”
杨念晴推推李游:“不想挨揍的话,去把他拎下来!”
李游露出头疼之色,瞪着小孩:“听见没有,你怎能如此不孝,看着你爹我挨揍?”
小孩笑道:“挨揍才能长高。”
说完一纵身消失在了墙外。
感受到身边的杀人目光,李游喃喃道:“我去替夫人教训他!”
身形一闪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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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念晴气得跺脚大吼:“喂,你们两个今天晚上不许吃饭……”
突然想起还有一个重要人物,于是赶紧转身:“老爷子……”
一声咳嗽打断她,老人威严地点点头,怒道:“不像话!你放心,为父这就去教训他两个,必定替你出气!”
眨眼人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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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念晴怔在原地。
冷不防一双手臂从后面伸来将她抱住,同时,耳畔的声音也带着笑意:“夫人少生些气,必定会年轻好看许多。”
她没好气:“我现在很老?”
“差不多。”
“你……自己的儿子也不管管!”
“老爷子在,我如何敢管?老爷子就是怕我揍他才追出去的,”他摇头,“为夫不想长高,也不想再被老爷子揍。”
“你们合伙欺负我!”
“岂敢。”
“你还不敢?”
“如此,为夫也让你欺负一次?”
呆了呆,她莫名其妙:“我?”
“对,”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随即笑了,笑得不怀好意,“在下今晚就让夫人欺负,夫人在上……”
她红着脸又好气又好笑:“想得美!我现在就欺负你,老爷子我不敢揍,儿子又揍不了,揍你好不好?”
转身一拳送过去。
他轻而易举便制住了她:“不好。”
“老婆揍你敢还手?”
“自然不敢,”他瞧了瞧那拳头,苦笑,“可如今是大白天,叫下人们瞧见我被夫人欺负,岂非太没面子了?”
她甜甜地笑了:“那不叫他们看见好不好?”
他叹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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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关上。
隐隐有声音传来:“你小心了!看我不……喂,你gān什么?”
“让夫人欺负。”
“不是,我说的不是那个……”
“椅子上可好?”
“不,不好……会让人听见的……别……现在是白天,不行啦……不要……唔……”
为何而生(南宫番外)
“习武并非为了杀人。”
父亲一向淡泊仁善,纵然在漫天的火光中,他浑身都是血,却依然咬牙抱着我微笑,虚弱地叹息:“不怪他,他只是为了小然吧。”
白姨?
我不太明白,却还是点了点头,心里很害怕,方才有个黑影闪过,围着我们的那几个人忽然全都倒下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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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后的一天,我路过唐家堡,无意中竟见到了白姨,想不到她已经嫁给了唐二叔,改姓叶,而且,她已不认得我了。
原来如此!
是他!父亲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
我握紧拳。
父亲说不怪他,何况我已答应过义父。
这一切的事端竟然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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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真正武学至上的人,义父配得上他那把剑。
他怕我出名,可我还是出名了。
我不喜欢看见身边有太多悲惨的事qíng,这世上罪恶悲伤之事已经太多,就让它少一些又何尝不可?这种想法是可怕的,决不会带来什么好结果,因为父亲当年也是这样,我明白,所以我不想与人走得太近。
然而——
随着那薄薄的面具蜕下,赫然是另外一张脸!
那一刻我惊呆了,这张脸实在太熟悉,因为它原本就是长在我身上的,可如今这世上还有谁能与我拥有一模一样的脸?
“想不到吧,如今是我来替你治病,”他笑了,“我也想不到你还活着,大哥。”
弟弟。
劫后余生的庆幸,乍逢亲人的激动,我们紧紧握着手,在灯下流着泪笑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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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了兄弟,最亲近的人,有没有朋友已无关紧要。
就算是最亲近最信任的朋友,为了一个女人也会毫不留qíng地对你下手。jiāo错朋友,是父亲一生最大的悲哀。
我很快就有了朋友。
两个出色的朋友,领着别人登门求救害我丢了五百两银子的朋友。
他们实在很妙,一个毫不客气,一个懒得有趣,居然还喜欢斗嘴,似乎总是开心得很,有他们在,就算身边有再多悲惨的事qíng,也绝不会叫人烦恼伤感太久。
与那样两个人把酒玩笑,闲话江湖,的确是件畅快之事,也很轻松,那是一种奇妙的愉快。
然而这种愉快总不会持续太久。
他们绝非小人,我努力说服了自己,还是忍不住苦笑,一个人决定jiāo朋友的时候,都会用同样的话来掩饰吧,父亲当年是否也如此?
如今我作了同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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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仇?
“朝廷绝不会认错,何况……”
“你向老苑主发过誓,我却没有。”
弟弟没有变。一旦认定了的事,他就会不顾一切去做,正如小时候为了拿到案上的砚台,被砸得鲜血直流,却还是一声不吭地爬过去,将掉下来的砚台抱在手里,抱得紧紧的。
我没有再劝。
可他是我这世上唯一的弟弟,唯一的亲人,纵然报了仇,有那两个人在,也必定会bào露身份,朝廷怎会放过他?那两个人何等聪明,又是我们的朋友……
他傲然道:“若是毁尸灭迹,他们从何查起?”
毁尸灭迹?
我没有同意。
他看着我半日,突然笑了:“你太像父亲了。”
瞒不过他。
“不能冒险。”
“你对别人心软,就不怕害死自家兄弟。”
他轻轻叹息,站起来走了,我却浑身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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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后,一个瓶子放到面前的桌上,血红的颜色是那样刺目。
“我想了想,还是用毒最合适,”他淡淡笑着,神qíng是那么的毫不在意,“这毒少见得很,我用了三年才炼成,纵是被他们发现,也试不出毒xing的,到时候他们自会来找我。”
他果然没有放弃。
我犹豫:“父亲不怪他们。”
他冷笑:“但你还有母亲,你又怎知她不恨?”
我无言以对。
“母亲无辜,陶门上下一百四十六条人命何其无辜,当初那个姓白的女人总缠着父亲不放,这才给我们带来灭门之祸,如今她与唐惊风却过得快活自在,你又怎知母亲不恨,明叔他们不恨?”
“你可知道,当年母亲为了护我,生生被砍断了双腿。”
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全身忍不住发抖。
他却格外的平静,仿佛在说着一件不相gān的事qíng:“没了双腿,她却还是撑着不肯昏过去,一直到师父救我走,都始终没能瞑目,你道她恨不恨。”
恨不恨?我不敢深想,有仇不报,让弟弟独自冒险,母亲不会原谅我,陶门上下一百多个冤魂也不会原谅我吧?
违背誓言,又怎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义父?
“有仇不报,活这许多年又想做什么?”淡淡的声音似是喃喃自语,却一字字都敲在我心上。
我不能回答。
二十多年,自答应义父不再报仇的那一刻开始,我便尽力去忘记那夜的事qíng,整理家业,吟诗作画,游历山水,与两个朋友把酒言欢,我以为这一生就这么过了,却从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为何而生?
我活下来究竟为了什么?安心做南宫别苑的少主,扶贫济弱,谈笑江湖?其实,这世上的许多人不都是这么过的么?
可我与他们不一样。
那一夜,我又梦到了漫天的火光,父亲,还有母亲……
我不能叫他一个人去冒险,或许他也早已料到我会同意,既然不知道为何而生,被自己的弟弟算计,总是qiáng过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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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你帮我就好,”他果然没有丝毫意外,只是笑了笑,“若真想保全我,你可舍得几个人?”
无辜之人。
世上为何总要有这许多杀戮之事?
这个计划并不完美,我绝不能可怜别人,否则会害死他。
我为何而生?或许只有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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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掉下来一个丫头。
年纪不大,穿着奇怪的衣裳,说着莫名的话,见到男人出乎意料的胆大,听说死人却又胆小得要命,一举一动根本不像个姑娘家。分明无处可去,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全无半点该有的可怜之态。
哪个姑娘家突然流落至此会不哭泣难过的?未免令人怀疑她别有居心。
但她实在不怎么会说谎。
果真如她所说,她举目无亲,一如我当年那般,看来这丫头还不知道无依无靠的可怕,或许永远不要知道也好。
所有人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这世上会发生捕快与凶手一起查案的事qíng。也好,有他们在,这一路上并不寂寞,何况还有那个有趣的丫头。
她让我叫她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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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黑四郎的是弟弟,他并不知道,我却决定放他离开了,他是李游的朋友,倘若再继续下去,必会发生一些不得已的事。
人在江湖,是不是都会有许多不得已?
他们是如此的信任我,相信我被人陷害,我却还是选择背弃,也算是件悲哀之事。唐惊风与柳如背叛父亲的时候,可曾有过同样的愧疚?
小念竟会来安慰我。
这丫头一路上跟着我们,倒不至于惹人反感。她不比普通女孩子娇气,甚至不像个姑娘家,爱拍李游的肩膀打赌、斗嘴,居然还编出个男人的“三从四得”。
她看出了什么?
直到确定只是怕我难过内疚之后,我才松了口气,这是个笨丫头,最好不要让她掺入这些事,我并没有她想的那般好。
谁知她难过地告诉我,在遇险的时候,她被朋友抛弃了。
女人也有朋友?我既好笑又诧异,小女孩子多被宠在闺阁里,偶尔相聚也不过是比赛玩笑,发发小脾气,之后出嫁从夫,难得往来,她们会知道什么义气,什么是朋友的信任与背叛?
对了,她不是这里的人,她们那边的人会状告丈夫纳妾,想到这,我又忍不住笑了,这些话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无论谁做了对不起朋友的事,都不会太好受的,还是不要让她失望吧。
她实在很容易原谅别人,很快便不再难过了,晚上还端来一盘奇怪的点心,说什么祝我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她竟然记挂着这事。
蛋糕?
那盘点心的名字很特别,味道却不太好,活了二十几年我都没吃过比它更难吃的东西。看她紧张得脸都红了,原来是第一次做,难怪李游与何璧都不做声,我自然也不能拂了她的心意。
尽可能慢地吃着那块蛋糕,心里竟觉得很有趣,倘若今后我过生辰她都做这个,那还是不要再过的好。
今后?猛然惊回神,怎的想这些!莫非我已将她当作朋友了?
和一个女人做朋友。
看着她松了口气的欢喜模样,我想笑,其实这蛋糕也没那么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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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父母亲早已各自分开过了,叫离婚。
“……相濡,相忘,你说哪个更有道理?”
我颇为尴尬,也只有她会与男人大谈qíng爱之事。想不到这丫头成日无忧无虑的样子,竟也是孤独的,有这许多心事。
相濡,相忘?
突然想起白姨,不对,应该叫叶姨了。当初她是那般喜欢父亲,委身作妾也心甘qíng愿,然而最终还是嫁与了唐二叔,就在父亲离去的第二年。而父亲,既已有了母亲,却还想着再纳另外一个女人。
qíng爱之事,忘记起来岂非容易得很?
她画了一只卡通兔子,虽然不太真,却十分俏皮,活像是她自己,线条简单,只须一眼便记住了,有心画来送与她,却发现她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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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此事无关。”
“舍不得?”
“她总是我们的朋友。”
连我自己也明白这借口可笑至极。
他果然笑了:“想不到大哥还与女人做了朋友。”
“杀她并无必要。”
他没有听我的话,还是向她下了毒。眼见那顽皮的丫头白天还在跟李游说“爱美之心,”晚上竟已毫无生气命在旦夕,心中莫名的伤痛,他到底还是及时出来解了毒,否则,或许我真会去找他的。
难道真的过分紧张了?
事后,她的胆子非但没变小,反而越来越大,居然跟我开起玩笑,这丫头满口胡言乱语,会不会嫁不出去?
“不是还有你吗,嫁不出去就来祸害你好了!”
她笑嘻嘻的:“你不是说我很好吗,再说了,这么帅又有钱又温柔的夫君,带出去多风光多有面子啊,是不是?”
脸厚!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却也生平第一次有点心动。或许这样真的不错,倘若没有发生这些事的话……
心底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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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一天,她戴上了李游的簪子。
活了二十几年,居然会心酸。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我什么都给不了她,今后不必再多想了吧,这些事忘记起来岂不是容易得很?
然而,弟弟杀了江湖谣。
她病得很厉害,似乎还在做噩梦,那种表qíng透露出来的qíng绪很熟悉,因为我也有过,是最亲近的人离开后的绝望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