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说这里全是快死的人好了,人家不介意。”杨西轻笑起来。
吕凡瞪了杨西一眼,放轻了声音道:“该干什么赶紧去干,废话什么啊。”
杨西笑着走上楼去了,步伐很轻快,仿佛是去会见情人而不是去看一个快死的人,这令吕凡看得极为别扭,当他跟着杨西进了病房,这种别扭感更强烈了。
病房里没有一个在活动的人,所有人都躺在床上,有好几个脸上几乎没了脂肪,骷髅一样消瘦。大多数都闭着眼睛似乎在睡觉,嘴巴张着,仿佛在歇力呼吸空气般。尽管病房装修得简洁干净,窗台上还放着一盆鲜花,五月的季节阳光不错,满是娴静之意。
吕凡不太敢打量这些“病人”,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好牢牢盯着杨西。杨西从进病房起似乎就换了个人般,笑容满面、眼角含春的,脚下像是跳舞般滑进一处病床旁。躺在床上的是个姑娘,头发枯黄、颧骨高耸,脸颊两边长满了青春痘一般的疮,红嗵嗵的,嘴唇上满是干裂纹,眼睛半闭半开着,看起来很有些吓人。
杨西却一点儿也不怕,坐在床沿低下头去耳语般道:“小倩。”
小倩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原本应该大而光彩的,此时却耷拉着眼皮,眼底已经变成黄色,昭示着肝功能的完蛋。她的眼神涣散,过了近一分钟才开口,虚弱得吕凡不得不靠近过去才能勉强听见。
“宝贝,你来啦?”
“嗯,来看看你。”
“工作不忙吗?”
“再忙也要来呀。”
杨西的嗓音甜蜜又轻快,完全不似平常,吕凡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脑中满是疑问:难不成真是情侣?
杨西表现得如此温柔体贴,以至于在五分钟缓慢而漫无目的的对话后吕凡快要认为他们真是情侣了,尽管理智上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但杨西实在“演”得天衣无缝。终于,杨西把话题带上了“正题”:“对了,你还记得白灵吗?”
小倩猛然睁大了眼睛,眼中立时覆盖上了一层戾气,嘴唇颤抖声音尖利的道:“她……死了吗?”
“没呢,快了。”杨西把这残酷的话说得如此欢快,咋一听还以为是在讲约会呢,“而且她会死得特别特别惨。”
小倩喉头发出一连串的笑声,听起来更像是人呛着了,她说:“这就好,太好……了,好。好。”之后她再也没能说出什么有逻辑的话语,只是反复说着“好”,过去的事却丝毫没有提起。
吕凡为这场面沉默,同时觉得不自在,听是一回事亲眼看见是一回事,就在他要忍不住离开时杨西终于结束了“深情的对话”告别,俩人刚走出病房,杨西又扭头往隔壁去了。
令吕凡瞠目结舌的是,隔壁再度上演了一出同样的“深情戏码”,只不过对像换成了一位中年大妈,杨西这次是“离家出走终于浪子回头的儿子”,而且看起来这设定不是一次性的,因为杨西不仅慰问了“妈”这段时间的病情,还带来了“娶妻生子”的“好消息”,甚至拿出一张全家福照片,吕凡在后面凑着看了一眼,照片上的人P得都变形了,也不知道杨西从哪里找来的。
大妈倒是看得挺乐呵,吕凡没有医学知识也看出这位大妈神智不太清醒,一会儿拉着杨西喊“儿子”,一会儿喊“老公”的,唯一的正面影响是,无论喊哪个称呼她都笑得眉开眼笑。只可惜这样的情况也持续不了多久,不一会儿她就显出了疲态,杨西这才告辞。
接下来是另一间病房。
再另一间。
再再另一间。
杨西就这么演了大概有二个小时,角色从“情侣”到“儿子”再到“老公”和“老头子”不一而足,全视病人需要。不管哪一种他始终表现得温情体贴、爱意绵绵,把病人哄得开开心心,大部分病人不是神智不清就是虚弱得都分辨不出眼前是谁了,直到最后一间。
那是个单人间,房间不大却漆成了可爱的粉绿色,床上躺着一位年轻男性,尽管也很消瘦腊黄,但精神还不错,正倚着床头读一本书。见杨西进来,年轻人立刻放下手中的书笑了起来:“今天怎么有空来的?”
“白灵要倒霉了,来送‘好消息’的。”杨西一边随口答着一边熟练的拉过一张凳子在床边坐下,“你呢,今天感觉怎么样?”
“老样子,活一天是一天。”
吕凡总觉得年轻人说这句话时带着一丝轻松,似乎死亡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般。杨西肯定早听过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年轻人的手,开始讲今天“演戏”的经过,他讲得绘声绘色,年轻人时不时发出一阵笑声,有些“笑话”在吕凡听来太过残忍,但想到对方也是个濒临死亡的人,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一讲就是一个小时,讲的人兴致勃勃,听的人也兴致盎然。
“行了,今天就这么多了,我该走了。”讲了快三个小时杨西精神奕奕的道,“下次来要不要我带什么?”
“不用了,谢谢你。”年轻人的表情有些黯淡,眼神却更加光彩照人,“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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