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面面相觑,还是跟了进去。
青年走动起来,邵羽这才发现,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躯竟是瘦的可怜,走起来的时候布料下空荡荡的,手脚的轮廓细的像竹竿,整个人都像是被什么吸干了一样。
难怪和彦封回忆中的衣着暴露不一样。
这个世界地广人稀,只要你想,总能把房子弄得很大,如同上辈子一栋房子那样的占地在这儿十分常见,如果一个人居住的房子只有百平,多半是因为自己懒,不排除也有些人喜欢小空间。
青年的房子是天荒的正常水准。
大门通往正厅的道路两旁,有池塘、有花木,往日也许是不错的景象,如今却因为主人的疏于打理或是疯狂生长或是失去活力,一处枯黄一处葱绿,待到厅堂中,桌椅上更是积着厚厚的灰尘,白旗一进去,就被呛得咳嗽。
青年一点抱歉的意思也没有,径自坐在了一张脏兮兮的椅子上。
他一开口,便是惊人之言:“我今晚就要死了。”
“城主的睡蛊被我杀了,”青年的脸上,扬起一抹畅快的笑容:“我非死不可。”
邵羽面色自若地坐在了他的对面:“能详细说说吗?”
青年诧异地瞧了他一眼,视线在他的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这样的,让城主见了,会发生什么事我可预料不到。”他显然看穿了邵羽脸上的伪装,却并不就此多言,向后一靠,将整个人的重量加在椅背上,扬起一阵灰尘:“反正我快要死了,你们想问什么都可以。”
如同彦封所知晓的一样,昏晓城是城主更迭十分频繁的一座城市,城主能够撑三个月就是最长记录了,不管他有怎样的智慧,能够将这个城市带往多好的方向,只要没有实力,就什么都不是。
而最快得到实力的方式,就是蛊。
昏晓城独特的地理位置和气候条件,还有城郊各色浅滩沼泽树林等,天然生长着许许多多毒虫,而炼蛊的方法,大街上都有人摆摊卖,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方法很简单,但要实力高强,需要付出的却很多。
仇恨之血、缘分之骨、怨憎之心……蛊需要的东西千奇百怪,有时候是很简单的,路边随时可以找到;有时候是很复杂的,要你做出决定,是否舍弃自己的一部分。
一年前,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打败了当时的城主,登上了这个位置。
大伙都以为,他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可并非如此。
城主打败了一个个挑战者,或者说,吸干了一个个挑战者。
“那么你?”
“侥幸没死,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青年咳嗽了两声,道:“城主的蛊,很是厉害。”他陷入了回忆之中:“那时候,我只见到他的肩膀裂开了,飞出来一条红色丝带一样的虫子,模样十分狰狞可怖,眼前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时间好似慢了下来,能感觉到血液和生命的流逝,后来我昏迷了过去,应该是被人抬出去了。”
“我知道你们要问我怎么没死,这和我的蛊有关,但那一次它替我死了,如今再也没有谁能代替我了。”
“城主的地位逐渐稳固,不少人期待着他能引领一个全新的昏晓城,他却开始兴建通天池。”
“你们没有听说过吧?”
“不知道城主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这通天池能消除百病增长修为,全心全意地投入了其中,也不知强征了城内多少法宝灵石,反抗的人都被关押,据说有人逃出来还差点毁了通天池,后来城主便直接杀死反抗者了。”
“他的暴戾和嗜杀日趋严重,却没有人能制止,后来,整个城市都沦为了城主的一言堂,他定下规矩比斗输的人要受毒虫啃噬之苦,没人敢违抗,如今他想让人黄昏时便开始沉睡,也没人敢违抗。”
青年又咳嗽两声:“差不多便是这样了。”
邵羽沉吟:“没有人知道城主的身份和过往吗?”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青年道:“昏晓城的混乱是出了名的,只要在临近的几个城市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很少人愿意来,这里的人也很排外,若是有陌生人,很快就大伙都知道了。”
“可城主的来历,的确无人知晓,再加上他戴了面具,更是无从分辨了。”
“私下也有猜测,说城主是运气好,才炼出了前所未有的厉害蛊虫,却不能完全控制,脸被毁了,躯体也大不如前,因此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通天池上。”
邵羽描述了一下他们在分岔口的遭遇,道:“那人是不是城主的手下?”
青年失笑:“城主是没有手下的。”
“想要追随他的人,都死在了他的手上,听你的描述,那个人恐怕是受不了城主的统治,逃出去的吧,不过,他显然也找不回最初的自己了,只能在自我毁灭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自己遭遇悲惨的时候,往往希望其他人更悲惨,很普遍的心态。”
说这话的时候,青年的口吻不是赞同也不是反对,而是种完全客观的、站在立场之外的言论,淡漠的感觉,加上他那瘦削的身体和苍白的面容,给人种不祥的、死亡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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