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非老师?发生什么事了?我记得我刚才看到了一个女人……”美岛惠流喃喃地说着,话语忽而顿住。华非正试着将他扶起来,听他语停,顿感奇怪,抬头一看,只见美岛正直直地看着自己的后方,嘴唇紧抿。
华非不明所以地回头,这才发现那古怪的行逢神又出现了,正跪坐在地板上,一手捂着胸口,指缝间有黑色的液体滴滴答答地落下。华非眉头蹙起,想起宋祉贯穿黑雾的那一刀,疑心这位是不是在那时候负了伤;美岛惠流却是坐不住了,松开抓着华非的手,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俯身问道:“神使大人,受伤了吗?”
行逢神抬头看他一眼,没说话,碧蓝的眼里满是冷漠。
美岛惠流又抿了抿唇,略一犹豫,冲着行逢神伸出手去,再度开口:“神使大人,要不还是先起来吧。请允许我帮您看看伤口,好吗?”
伸到面前的手,白皙匀称五指修长,看上去很漂亮,漂亮得像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诱人邀约。行逢神却只是坐在那儿,盯着那手,深深地望了许久,脸上像是有波动又像是没有,眼里像是有海浪,又像是没有。
他又消失了。在美岛惠流试图碰触他的刹那化为黑雾,消失无踪。
美岛摸了个空,缓缓站起身来,神情怅然若失,华非在一边看得云里雾里,转头正想和付厉说话,却发现那个沉默寡言的毁约师,也已经不见了。
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消失得比行逢神更彻底,仿佛从未来过。
第22章 行逢神(9)
事后,华非特地带美岛惠流去找了个巫医检查一下,所幸没什么事。至于行逢神,华非是再没见过他,问了问美岛,对方也只能确定他现在依然待在自己的家里,至于到底躲在哪儿,又是个什么情况,这些便是美岛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提起这事,美岛的语气就有些忧心,“他这是被我连累的吧?当时不知道,居然就由着他这么离开了。”
“他替你挡了一刀。”放课后的教室里,华非坐在美岛惠流的桌上,这么对他说道,“而且听付厉说,他会找来韦鬼也不是想害你——他是想除掉你身体里的狐魂,结果缺心眼,被韦鬼给骗了。”
说到这儿,他停了下,过了会儿才道:“他以为付出的代价会是自己的魂魄和身体。”
“神使大人本来就是灵体,哪里来的什么身体呢?”角落里,美岛轻轻地笑了,脸上落着从窗口斜投进来的暖色阳光,“神使大人,有时候还真是蠢得可爱。”
“你也不聪明。”华非道,“身体里有狐魂就是罪人?什么古怪的逻辑,你脑子呢?被烧掉了吗?”
美岛惠流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人之间一时陷入沉默。空荡荡的教室里,唯有时钟滴答走过的声音。过了许久,华非又道:“你不是罪人。至于行逢神……我觉得他也不是。起码没到要以死谢罪的地步。当然这种事我说了也不算,不过毕竟都那么久之前的事了,生活还得要继续,他总不能用这事儿捆自己一辈子,再捆你一辈子。”
更何况你的一辈子还那么短……这话华非忍住了,没有说。美岛听罢却只是笑,浅浅淡淡的,好一会儿,才道:“华老师,你有没有过那种,迫切想和什么人产生联系的心情?”
华非:“嗯?”
“无论如何都想和他产生关系,类似于这样的心情。”美岛缓缓说着,画风忽然一转,“不知道老师你有没有读过《雪人》?”
“啊?”
“安徒生的《雪人》。”美岛惠流又重复了一遍,好像这个话题转得非常理所当然一样,“一个雪人爱上了一个火炉,不惜一切地想要接近她,哪怕他知道,自己接近火炉之后,得到的结局就只有毁灭——我对神使大人,大约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或许是惊鸿一瞥,或许是日积月累,但是不管怎样,就是忍不住地想要靠近。不管是幸福也好、束缚也好,不管是爱情也好、仇恨也好,就是想要联结,想要一根线,把彼此两人缠在一起。他不理你,就会黯然,他愿意理你,哪怕是并不客气的言语也会非常开心。哪怕从一开始就有预感,一旦联结成立,自己的生活,甚至是心,都将发生巨大的变化,也还是忍不住靠过去……就是这样迫切的、想要产生联系的心情。
“……”华非愣住了。这话来得莫名其妙的,他有些没听懂。
——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了付厉那张被欠钱的脸。
“这……算是动心了吧?”他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
美岛惠流歪头又是一笑,拿起自己的东西,冲着华非鞠了一躬,走了。
华非懵懵懂懂地在原地站了会儿,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实际又太没想明白,理了半天理不出个思绪,便也拿起自己的东西走了。他的背包又坏了一个,新买的还没到,只好提了个环保袋,绿绿的,上面印着一大颗蔬菜。
华非提着大蔬菜往外走,一出门,就看到付厉正在走廊站着,正靠着走廊边上的栏杆往下看。听到华非出门的声音,他立刻回过了头,华非又是一愣:“你在这儿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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