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华非真不知道是该为这不知道是第几个阵亡的背包默哀,还是该为自己目前的处境哭泣。
东西落得不远,基本就在他的脚边。如果是个身手好的驱魔师,完全可以觎着机会把法器捡起来,然后来上一串漂亮又连贯的迅捷动作,顺利完成反杀,但对于华非而言……
这种情况,基本已经可以称之为绝境了。
他绝望地叹了口气,随之而来的九方崇心的一声轻笑。空气里震荡起了齐整的声响,那些原本就围在蓝纺周围的薄薄纸片,齐刷刷地竖起,像是无数雪亮的刀尖,威胁似地对准了蓝纺。
华非下意识地再次挡在蓝纺面前,换来九方崇心的一声轻哼。咽了咽口水,他强打起精神,再次冲着九方崇心开口:“九、九方小姐,我觉得这事你还是得再想想,得冷静下来看,伤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我什么时候说我来解决问题的了?”九方崇心冷笑道,“我只是想让一切都有个了结而已。”
“等你了结了她你自己也就完了好吗!”华非大声道,“就像我之前说的,杀人偿命,驱魔师不会放过你的,你都已经不是人类了……”
“驱魔师?”九方崇心好笑地看着他,“在这种世道里,你跟我提驱魔师?你知道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吗,小鬼?百妖骚乱,驱魔师自己都顾不上自己,你觉得他们能抓到我的可能性有多大?”
“那、那你也不能……”华非语结了。无法反驳,因为他知道九方崇心说得并没有错,现在的时局混乱,秩序动荡,昔日的保障也在摇摇欲坠,让人无法信服;更何况,九方崇心如果真的要掩盖自己的踪迹也很简单,把这屋子里的人全部处理掉再把清除一下法术的痕迹就是了,在这到处都是妖怪乱袭人的时节,谁会刻意来查?就是刻意来查了,谁能保证一定查得出来?
华非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九方崇心会在这种时候找上蓝纺,看来多半是早就算好的。
这不仅是一次复仇,还是一次早有预谋的复仇。
华非的下巴绷紧了。他试着和九方崇心交涉:“九方崇心——九方前辈。我知道你的确是遭受了很大的痛苦,也非常有理由愤怒,蓝纺她错了,她该道歉,也该赎罪,但起码……不是现在。”
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注视着九方崇心泛着绿光的眼眸:“我知道你和某个人做交易了。虽然交易的具体内容我不能确定,但我必须得告诉你,九方,你绝对不能按照那个交易走,不管他怎么跟你说的,不管你情绪被煽动得有多么强烈,都绝对不可以,不然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的……”
“非非哥?”被他挡在身后的蓝纺困惑地蹙起了眉,“你在说什……”
“安静!”华非陡然提高了音量,“小纺,听我说,现在不是你们解决感情纠纷的时候,能走的话赶紧走——现在在你面前的,她不是……卧草!”
他话未说完,脸上忽然挨了重重一击,整个人都飞了出去,脸向下倒在了花丛里。他仓皇翻过身,正见九方崇心将一根白纸拧成的绳子收回身旁,脸上满是嘲讽。
“……后悔什么?”九方崇心扬起了下巴,“后悔我把整个魂魄都赔进去,后悔我把之后的人生都卖掉了?”
她颤抖地抬起右手,咬紧牙关:“我的人生早就已经破破烂烂了,我才不在乎。”
随着尾音的落下,破空之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所有的纸片都向他们刺来,不再迟疑、不遗余力。华非唯一来得及做的就是扑上去抱住蓝纺,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同时在心里默念着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用的拉丁文咒语。他仓皇地抬起眼,正看到一枚细小的纸片飞到了自己面前,尖锐的边沿几乎都已碰到眼睑。
下一瞬,“扑”的一声,那枚纸片烧起来了。
就当着华非的面,燃着青色的火焰。有那么短短的一秒钟,华非还以为是自己念的咒语起效了,但他很快就找到了真相——望向小屋的方向,他看到了美岛惠流和付厉朝这边跑来的身影。
一直紧绷的肌肉在瞬间松弛下来,如果不是时间不太对,华非简直都想直接坐到地上——尽管知道付厉现在的状态也称不上好,但在看到他出现的那一瞬,华非还是忍不住往心底敲上了大大的两个红字——“妥了”。
从事实看来,付厉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不过片时的工夫,形势彻底逆转,含怒带啸的狂风平地而起,以华非和蓝纺所在的位置为眼,旋转着撕裂空气,卷起凝滞在空中的无数纸片,反朝着九方崇心扑了过去,层层叠叠地,仿佛是浪涛又仿佛是蕴着咆哮的兽潮。九方崇心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第一下就被掀翻在地,然而她毕竟实战经验丰富,很快就抓住机会爬了起来,抬起手腕兔起鹘落地打出三印,织起一张巨大的结界。被挟在风中的纸片接二连三地撞在结界上,发出的声音宛如金属相击。付厉皱紧眉头,快步上前,进一步催动风力,很快,便又是一阵铮鸣般的声响,紧跟着响起的,则是结界行将破裂的喀啦喀啦声。
“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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