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满堂寂静。
怎么听都有些不对劲……
王述之瞥一眼,果然又是毅王那边的一个老匹夫。
众人都不是傻子,功劳全算在这两人头上,让其他将领作何感想?皇上听着这么具有“功高震主”意味的挑拨,当真能清醒着脑子?
实际上,皇帝五石散服多了,最忌情绪过激,如今这么一亢奋,脑子还当真有些不清楚了,不清楚也有不清楚的好处,糊涂过了头,自顾自地高兴,也听不出那老匹夫话中的阴阳怪气,只乐呵呵点头。
老匹夫捏捏胡须,一时看不透自己的话起到作用没有。
王述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站出来:“赵大人所言极是,正因皇上圣明,才有如今的大获全胜!不论是太子,还是谢、王、桓等诸位能将相,都是仰赖皇上天威,才能将胡人成功击退!皇上万岁!”
王述之这边一旦需要豁出脸面拼命拍天子的马屁,十次有九次都是让此人开口,不怕嘴抹蜜,就怕蜜少了不够甜。朝臣都早已习惯他这副嘴脸,虽浑身的鸡皮疙瘩,倒也不以为意。
皇帝听得红光满面,连连点头:“都是朕的好臣子,好啊!大军不日将凯旋,该准备论功行赏了!”
王述之觑着他的神色,暗暗吁了口气。
毅王那边的老匹夫胡子抖了抖,知道此时多说无益,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住了口。
朝中一片沸腾,军中亦是如此。
击退胡人本就值得骄傲,以少胜多就更是高兴得彻夜难眠,这在大晋的历史上可是破天荒头一回。
谢卓安排好镇边防守事宜,携诸将陪同司马嵘住进当地州府,准备稍事歇息便撤军回京。
司马嵘也总算松懈下来,与舅舅说了几句话,便着人送来热水沐浴。
司马嵘前脚刚走,王豫后脚便敲开谢卓的门。
此战交给谢卓全全指挥,他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奈何面对胡人他不敢轻敌,只能以大局为重,如今敌军已退,他那本就拉长的脸更是恨不得长到脚底板。
谢卓见他脸上阴云密布,不以为意,颇为洒脱地笑了笑。
王豫开门见山:“如今粮草充足,我们应趁此大好时机继续北伐,岂可就此收手?!”
谢卓拂袖斟茶,悠悠道:“此胜已是侥幸,不可贸然北进,胡人也不是傻子,若我们再打过去,他们意识到危机,会不会再度联合?”
“他们早就翻了脸!岂能说合就合?”
“未必,慕容冶能屈能伸,苻光也算一代枭雄,若北方不保,他们争什么?自然要先联合起来。我们的反间计只能临时奏效,要想他们彻底翻脸,可没那么容易。”
王豫再三力争,甚至说服了其他将领来一起施压,奈何谢卓始终风轻云淡,最双方不欢而散。
司马嵘临去前在拐角处见到王豫的一片衣角,隐约猜到他的来意,不过因为信任谢卓,也就不愿费心去多加理会,只自顾自回房,脱了衣衫,仅着亵裤跨入木桶中。
水面上洒满花瓣,司马嵘看着花瓣嘴角直抽,想到此地太守一脸谄媚的模样,颇为无语。
不过当初在丞相府时,有一回王述之也心血来潮,命人在池子里洒满了花瓣,故意逗他。
司马嵘想到自己当时恼羞成怒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抬手轻轻拨开面前的花瓣,似乎在水中也能见到那双流光溢彩的笑眸。
水面波纹轻晃,露出一张隐隐约约的脸。
司马嵘唇瓣笑容渐敛,微微眯眼靠在桶壁上,右手探入水下掀开裤腿,缓缓将绑在腿上的匕首抽出。
第84章
房梁上藏着一个人,虽然那人极为小心地探头朝下看了一眼,面孔在昏暗的光线中也只是一闪而过,却被司马嵘敏锐地捕捉到了。
司马嵘一颗心瞬间提到喉咙口,甚至有种即将蹦出来的感觉,忙咬了咬牙,努力平稳呼吸,同时侧耳倾听房梁上的动静。
奈何他没有功夫伴身,对方又似乎身手极好,他怎么都无法确定那人的动向,只能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匕首。
这把匕首一直不离身,他自出门至今也始终小心隐藏,以免被别人发现,如今握着这唯一的护身符,犹如抓着王述之的一只手,很快便恢复镇定,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划过一丝冷厉。
烛火轻轻晃了晃,司马嵘神色淡然地扫视四周,很快又重新又投向水面。
一道不甚明显的光芒在水中迅速闪过,司马嵘屏住呼吸细看,心中大惊。
房梁阴影处微微探出头的一小点不知是暗器还是箭矢,那人竟然不是要跳下来行刺,而是直接准备在上面动手。
如此一来,自己手中的匕首也护不了身!
司马嵘抿了抿干燥的唇,眸色微凝,迅速抬手。
匕首顺着他的力道破水而出,如一支离弦利箭准确迅速的往旁边一枚铜镜飞去。
“哗啦!”铜镜应声而裂。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锐利而突兀,外面的亲随本就警觉,立刻应声而入:“太子殿下!”
房梁上的人显然没料到这一出,稍稍一个愣神便见司马嵘已经出了木桶,同时外面也有人冲了进来,而自己手中的暗器来不及调整方向,直直扎进水中,在桶底发出“噗”一声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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