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昌那蠢货如何当得了皇帝?不过,你已死到临头,庾将军赶过来又能如何?”王重之笑得轻蔑,浑然不将面前的天子放在眼中。
皇帝说完话又是一愣:庾茂不是早就被罢黜了么?朕究竟在说什么?
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影,皇帝来不及再想,慌慌张张地左右闪躲,后背撞上艰难下榻的司马嵘。
“咦?还有个病秧子?这是谁?噢……难道这就是……”
皇帝退无可退,见王重之看向司马嵘,下意识就要离远一些,没想到脚还没抬,王重之冷厉的目光又重新转到自己身上,伴着一丝冷笑,剑尖倏然而至。
“啊——!”皇帝大惊,顺手一抓,将司马嵘拖到自己身前。
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司马嵘痛得闷哼一声,缓缓倒下去,露出王重之的脸。
那张脸上有着不可置信,更带着几分轻蔑,似看到一场前所未料的好戏。
“这是你儿子!哈哈哈!最是无情帝王家,果真如此!哈哈哈!”
皇帝听见他放声大笑,软着腿想要夺路而逃,却再次被他拦住,绝望之际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大吼:“庾茂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皇帝面露喜色,身子似灵活了许多,再次避开王重之。
王重之如逗猫一般,慢吞吞左拦右截:“你猜,庾大将军多久才能找到这里来?哦不,你猜,庾大将军当真是来救驾的?”
皇帝听得不明就里。
王重之笑起来:“喊那么大声,是在催着我杀你吧?”
皇帝怒极反笑:“朕死了对他有何好处!谁不知他与你王氏不和?”
王重之如同看一个傻瓜:“你死了,太子才好继位啊!”
皇帝噎住。
“说这么多废话,无非是想让你做个明白鬼。”王重之说完笑意一敛,顿时煞气横生。
皇帝眼见着那把滴血的剑迎面而来,一瞬间寒气从脚底直直往上窜,眼看着剑尖上鲜红的血迹,身子如同被困住,动弹不得。
剑尖上的血瞬间在眼前放大,天旋地转。
“啊——!”皇帝从噩梦中惊醒,目光发直,大汗淋漓,一时已分不清谋反的究竟是毅王与王氏,还是前太子与永康王,气喘吁吁之际,眼前一片赤红,鼻端全是那剑尖的血腥味。
“父皇……”一道熟悉的声音悠悠传入耳中。
皇帝如遭雷击,一抬眼,猛然见到一身白衣的司马嵘飘飘然立在榻前,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嵘嵘嵘……嵘儿……”皇帝舌头打结。
司马嵘捂着胸口,清浅地笑了:“父皇可曾后悔?”
皇帝一愣。
“看来,父皇当真不知后悔为何物。”
皇帝连忙摇头:“不不不,父皇实在情非得已,父皇已后悔了,父皇这就将皇位传于你!”说着便要起身。
“皇位?”司马嵘不屑地看着他,“再做一个像你这样的皇帝么?”
皇帝咽了咽口水,冷汗直冒:“你你你……你可是来索命的?”
司马嵘捂着剧痛的胸口,迟疑道:“我……似乎还没死……”说着也不知怎么的,胸口的剧痛似乎轻了些,一股莫名的情绪传来,下意识转身朝乌衣巷看过去,面露迷茫。
皇帝趁他转身之际,迅速从榻上爬起来,想要悄声逃离。
司马嵘倏地转身,直直看着他:“你要去哪里?”
“我我……”皇帝一紧张,自称都忘了,急惶惶朝里面一指,“我去取传国玉玺!除了我,无人知晓它藏在何处!”
司马嵘神色淡漠,没有他预料中的惊喜,只微微想了想,点点头:“也好,省得给那些废物。”
皇帝当着他的面将传国玉玺取出来,万分不舍地递到他面前。
司马嵘伸手,莹白的手却从玉玺上穿过,愣了一下,面露茫然:“我似乎忘了一件事。”说着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缓缓朝门口走去。
皇帝大气不敢出,直直盯着他的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外面,急忙将玉玺放回去,匆匆跑到门口,躲在阴影处往外偷看。
司马嵘出了皇宫,胸口的痛楚一分分减轻,那股弥漫的恨意与不甘也似乎在夜风中消散。
仿佛有一根绳在前面牵引,司马嵘不急不缓地朝乌衣巷走去,越走眼神越发清明,直到入了丞相府,走在熟悉的长廊上,这才想起,这已是自己的第二世。
屋子里,司马嵘面无血色地躺在榻上,李大夫收回最后一根银针,叹息着摇了摇头,与其他同样无能为力的大夫们一齐拱手谢罪,也不知是年迈经不得冻,还是心灰意冷,走出去的步伐迟缓踉跄。
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王述之如坠冰窟,轻轻将司马嵘扶起来抱在怀中,越抱越紧。
“晏清,我等了你这么久……”王述之哽咽着,眼底赤红一片,心口绞痛难当,忍不住亲吻他冰冷的唇,只觉得唇上传来的凉意如同一支利箭,狠狠刺在心尖上。
“晏清……”王述之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抱紧了怀中的人不听喃喃着,“晏清……晏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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