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王述之听得有趣,“这么一个人,想必不会被几道枕边风左右决断,其中必有蹊跷。你去一趟太守府,尽早逼他招供。”
“是。”
此事想要查清并不难,当日行刺很显然是要将王述之置于死地,即便有诸多疏漏之处,事后也是死无对证,如今王述之还活着,想要再取其性命便是难于登天,夏知章若是不将此事解决个清楚明白,往后别说仕途如何,怕是连整个夏氏家族都会陷入困境。
太守府中,叔侄二人已陷入僵局,夏知章又急又怒:“你究竟是招还是不招?我义兴夏氏与琅琊王氏素无瓜葛,你好端端去行刺他做什么?如今这么一闹,简直是将整个夏氏陷于不利之境!如今丞相动了怒,我们想要再投靠他可就难了!”
夏永思对他一向敬重,便跪在他面前磕了个头,直起身正色道:“叔父,侄儿行此事并无过错,错就错在事迹败露,是侄儿鲁莽、思虑不周,侄儿自知对不起叔父,可叔父也不必急惶如此,这天下又不是王氏的天下,难道咱们只能投靠王氏不成?”
夏知章长长叹息:“我困在这小小地界做太守做了这么多年,几乎被朝廷遗忘,你不也常郁郁不得志么?民间都说王与马共天下,不投靠王氏还能投靠谁?投靠朝廷?朝廷几时记得我们!”
“盛极必衰,荣极必辱,叔父如今投靠王氏,难保将来不惹祸上身。”夏永思振振道,“侄儿劝叔父死了这条心。”
“你——!”夏知章气得面色发白,来回踱步,指着他怒斥,“当下最要紧的是保住你的命,你怎么不明白叔父的苦心?既然事迹败露,你就给我老老实实交代,不然你让我如何救你?你可以不顾夏氏的荣辱,可以不顾你叔父我头上的官帽,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夏永思亦是面色灰白:“正因如此,侄儿更不能招,侄儿愧对叔父,甘愿一死,如此才可保住我们夏氏老小。”
“哐当——”门外传来茶盏落地的清脆声响,一名年轻妇人跌跌撞撞冲进来,紧挨着夏永思扑通跪在地上,“都是侄媳的错!侄媳招!”
夏永思惊怒交加:“你来做什么?给我出去!”
刘氏不顾他的阻拦,噙着泪道:“侄媳兄长死于丞相之手,夫君心疼侄媳,才出此下策,都是侄媳的错,求叔父救夫君一命!”
夏永思闭了闭眼,有些无奈:“胡言乱语!你懂什么?”
夏知章诧异许久,听她一五一十说完,很快恢复冷静:“怕是没这么简单,你先回去,我还有话要问永思。”
刘氏还想再求,却让下人请了出去,一步三回头。
屏退所有人,夏知章在一旁坐下,面露疲惫:“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你说罢。”
夏永思忽地有些无措,咬牙半晌,最后似下了极大的决心,苍白着脸道:“叔父何苦逼我?你就将我交给丞相,此事便算私怨,顶多赐我一死,今后即便丞相有心为难,叔父还可倚仗太子,须知,太子才是将来的一国之君,王氏再权倾朝野,终究身为人臣啊!”
夏知章忽地坐不住了,手指颤颤地将他拉起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夏永思踌躇不语。
夏知章深吸口气:“难怪你有恃无恐,可是太子许了你什么好处?”
“正是。”夏永思看着他,“与其投靠王氏,不如亲近太子,那王丞相是只狐狸,太子却礼贤下士……”
“胡闹!你这是被利用了!”夏知章气得面色铁青,一时没了主意,“本想叫你供出幕后之人,挽回你一条性命,可如今那人却是太子,这可如何收场?”
夏永思神色恢复镇定:“叔父不必想了,还是将我一人交出去为好。”
“夏大人。”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
夏知章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疾步走出门外:“裴大人,你怎么……怎么……”说着朝左右看看,见周围的下人一个个低垂脑袋,怒道,“怎么有人来了也不通传一声?怠慢了裴大人你们担当得起么!”
裴亮面无波澜,摆了摆手:“夏大人不必责怪他们,他们并未看见在下。”
“呃……”夏知章看着他,一头雾水。
裴亮抬手指指:“方才瞧着周围一片冰天雪地,景致极美,在下忍不住便坐在屋顶赏了片刻。”
“……”夏知章额角青筋直跳。
“夏大人若是查清了,便去丞相那里回话罢。”裴亮说完再不多言,转身便走,这回倒是走的正门。
夏永思站起身走出屋外,在夏知章身旁站定,无奈叹道:“叔父,我随你去一趟罢。”
夏知章叔侄二人前去请罪,此事想再隐瞒是不可能了。
王述之含笑看着他们,眸底却泛着冷色:“我王氏尽忠朝廷,与太子殿下素无恩怨,夏大人一出苦肉计,便将罪责推到太子头上,难道是想挑拨我与太子,好让我们互生嫌隙?”
夏知章听得怔住,这才惊觉自己大意,虽然朝中上下皆知太子与王氏不合,可此事断不可摆到明面上,如今这刺杀一事,无论怎么说,都只能算到自己侄儿头上了,想着想着便直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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