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黎吸吸鼻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却又因为水汽糊了双眼看不真切,不停地眨眼:“我就是高兴……”
游青心中叹息:哪里是高兴那么简单?这千年的委屈,哪里是两滴泪便能抒发得尽的?
白黎确实委屈,只是他心思单纯,心中的高兴大过委屈,便以为这单纯的是高兴。花了千年时间才得到一个人的怜惜,哪有不委屈的道理?
他以前不会如此放肆地哭,是因为再苦都无处可诉,可如今游青终于喜欢他了,疼他了,能容纳他的一切了,他这满腔的委屈便如绝了堤坝泛滥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他在乎游青,他才会委屈,如今游青在乎他,他才能将委屈发泄出来。
说来说去,“委屈”二字,其实也是奢侈,轻易是不能诉说的。
游青让他哭得肝肠寸断,一把将他搂在怀中,不管这来来往往的人群,兀自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着,却也不阻止他,只盼着他能将心里哭畅快了。
白黎抽抽噎噎、颠三倒四地只会说高兴,哭得累了终于歇了下来,抬起红肿的双眼看他,一脸赧然:“阿青,你会不会偷偷笑话我?”
游青一阵心疼,却又被他这副模样逗得想笑,叹息着在他脸上揉了揉,低声道:“往后凡事有我担着,你想哭便哭,想笑便笑,心事不要憋在心里,知道么?”
白黎破涕为笑:“不放在心里的还叫什么心事?”
游青早已见惯他这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情绪,见他笑便知道他是真的开心了,不由安下了心,笑道:“你这傻子竟然还懂得思辨,可真是要刮目相看了。”
“又说我傻……”白黎将他一只手拉住,再次笑起来,“我的心事你知道的!”
“嗯,这回是我傻了,知道还问。”游青在袖中将他的手握紧,柔声道,“哭饿了没?饿了我带你去吃烤鸡。”
白黎双眼霎时亮起,雀跃地喊:“饿死了!”
不远处的街道上,薛常静立良久,没有穿华贵的衣裳,只着了一身清浅色的长衫,将他衬得丰神如玉,神色却是黯然,让身后的人潮一冲,差点站不稳脚跟。
身后的灰衣侍卫连忙上前将他扶住,双瞳漆黑、眉头微蹙,恭声道:“大人,还是回去歇着吧。”
薛常望着桥头执手远去的背影,说不出心中究竟有几分痛,唇角噙着一丝苦笑,低声道:“还当他真是不爱热闹呢……”
侍卫看了他一眼,抿抿唇,垂眸道:“大人方才到别院,也是为了见他么?”
薛常侧头朝他看了一眼,挑起一侧眉梢,笑意未褪:“你今日倒是话多。”
侍卫连忙后退半步,面色沉静如水:“属下不敢。”
“罢了罢了……”薛常摆摆手,“又没有怪你,这么惶恐做什么?”说着便往桥头行去。
侍卫眼神一顿,连忙跟上去:“大人,事已至此,您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免得再见到徒增烦恼。”
薛常提步上前,漫不经心地笑道:“烦恼什么?将人抢过来不就是了?”
“大人心如明镜,必定不会做出此等愚昧之事。”
薛常停下脚步,回头朝他看了一眼:“你倒会堵我。”
“属下不敢,只是不明白,大人看上他哪一点了?何至于如此上心……”
“你今日当真话多。”
侍卫神色一顿,连忙垂首:“属下逾越。”
薛常沉默地盯着他看了片刻,凑近他,沉声道:“你喜欢我?”
侍卫一惊,后退半步与他拉开距离:“属下不敢。”
“不敢?”薛常将他这二字咀嚼一番,笑了笑,转身走上了桥,听到后面亦步亦趋的沉稳脚步声,没有回头,走到先前白黎站过的位置,便不再走了,而是站定了脚步,望着河面上一遛弯的花灯,沉默了半晌。
“无从了解,谈何上心?”薛常忽然开口。
侍卫垂眼抿唇,仿佛未听到他的话。
薛常却又自顾自接着道:“难得见到那么一个通透玲珑之人……却是迟了一步……”
“夜里凉,大人今日穿少了,还是回去歇着吧。”
“啰嗦。”薛常不耐烦地横了他一眼,见他如一尊佛似的立在那里,忍不住又觉得好笑,摆摆手叹息一声,“罢了,回去吧。”
游青替白黎买了一只香喷喷的烤鸡,撕下一只鸡腿递到他手中,余下的便用油纸包着,牵着他空闲的一只手,带他往舞龙灯的方向行去。
白黎三下两下便将鸡腿啃得只剩骨头,刷得干干净净,没地方扔便继续拿在手中,又接过游青撕下的另一只,啃了两口递到他嘴边:“阿青,你也吃啊!”
游青故意逗他:“我没哭,一点都不饿。”
白黎让他说得有些赧然,哼哼唧唧地骂他:“就知道你会笑话我!”说是这么说,心里却仍是高兴得很,知道他原本就不怎么喜爱吃这些油腻的,便毫不客气地继续啃起来。
等到赶去舞龙灯的地方时,手中的一整只鸡已经被啃得只剩七零八落的骨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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