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时辰,所有进士都身着公服、头戴三枝九叶冠,恭立永安门前,之后与王公百官一起进入皇宫,列在文武各官东西班次之后,待皇帝出来,行三跪九叩之礼。
一切准备就绪,鸿胪寺官开始宣《制》:“元昌四十八年三月初一,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游青正认真听着,鼻端忽然飘来熟悉的味道,一抬眼,没想到白黎竟然站在他身侧,鼓着腮帮子歪着身子把头探出去,一脸想看大殿又想紧挨着自己的纠结神色。游青迅速将视线收回,忍不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如今他恢复了仙力,白黎再怎么隐身都能让他看到,那傻子还蒙在鼓里,大大咧咧地站在此处。
宣《制》完毕,大殿传来悠长的唱名声:“一甲一名,游青!”
游青愣住了,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是中了状元,余光扫到白黎喜滋滋地把脸凑过来,在自己唇角亲了一下,这才回神,连忙恢复从容淡定的神色,听完大殿上将唱名又重复了两遍,在鸿胪寺官的指引下,出班在御道左侧下跪。
接下来,是一甲二名榜眼唱名三次,御道右侧偏后下跪,一甲三名探花唱名三次,御道左侧再偏后的位置下跪,之后便是二甲、三甲的唱名,游青便没有再注意细听。
历朝历代偶尔会有一些状元易主的事,阅卷官将考卷与成绩交到皇帝手中,若是皇帝看这个状元不合心意,完全有可能凭着自己的喜好将他和原本中意的人对换。不过这种事也不能经常做,除非这皇帝实在是心中计较得很。
游青暗暗思索,不知自己是不是也遇到了这样的事,如果是,那说明皇帝心意十分坚定,这么一想,不由微微蹙眉。
事实上,他倒是猜得大差不离。他这次所作的文章,比前世的确是要差了一些,不过文如其人,再怎么改,终究是按照他的性子来写的,那番风骨与才思哪能在短短几个时辰内改掉?
阅卷官将考卷递呈给皇帝时,皇帝一看便皱起了眉头,观其行文与才学,明显是个极为难得极有见地的人才,可这文章所述的内容,看上去又有些敷衍。
皇帝心下好奇,便着人把他会试时的考卷拿来看了一下,当下心中便有了计较,越发觉得这游青不简单。
说起来状元风光,但并不是每朝每代的状元都会受到重用,而且,一旦中了状元,便成了目光汇聚的焦点,一个不慎说不定这状元头衔反倒成了累赘。这游青明明才华了得,却故意将文章写差了,看来不仅对自己极为自信,而且还相当沉得住气,可是个聪明人啊!
皇帝沉吟了半晌,想起在殿试时见到的他那副从容淡定、宠辱不惊的模样,心中着实喜欢,当下便拍了板,将状元之名按到了他的头上,把原来的状元换成了榜眼。
游青真是始料未及,不知自己竟会弄巧成拙。
唱名完毕,皇帝回宫。礼部官员用云盘托着榜,由黄伞前导,走至永安门,身后乌拉拉跟着文武百官与进士等一大批人,文官走东侧掖门,武官走西侧掖门,只有前三甲可以由正门走出,其他进士也是走的东西掖门。
永安门的正门专为皇帝而设,因此轻易不开,除了皇帝,只有皇后在大婚时能走一次,还有殿试前三甲在唱名后出来时可走一次,游青作为金榜头名,走在最中间自然是极为瞩目。
白黎一看他家阿青受到如此隆恩,嘴巴都咧歪了,大摇大摆地跟着一同从正门走出,仿佛中了状元的是他自己一般。游青瞥到他脸上的得意之色,再次哭笑不得,差点忍不住将他搂到怀里揉一番。
黄榜张贴,状元领着其他进士一同看榜,宫门外围着许多看热闹的百姓,探头探脑地争相观赏,兴致勃勃地等着之后的打马游街。
按照习俗,殿试前三甲是需要在黄榜贴出后骑着马在京城绕一圈的,一为显示皇恩浩荡,二为督促民间学子,让他们知道朝廷崇尚教育、尊重人才。
三匹高头大马精神奕奕地站在宫门外,仪仗队也准备就绪,前三甲一同走至马前,锣鼓、唢呐顿时响声震天。游青脚踩马镫,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清雅俊逸中平添了几分飒爽英姿,引得周围的百姓纷纷赞叹。
白黎抬起头,对着这样的游青竟然看呆了,一时恍惚,觉得他这副模样似曾相识,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便见到过。
身后的榜眼和探花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看着面前的高头大马实在是心中忐忑,生怕自己爬不上去,在宫门口丢了人,好在一旁还有侍者,及时给他们在马肚子旁放了墩子,这才顺顺利利地踩着墩子上了马。
游青以为白黎会跟着上马,却等了半天不见人上来,心中疑惑,忍不住朝他瞥过去,却见他怔怔地看着自己发呆。
白黎接触到他的视线,猛地惊醒,还未来得及眨眼又见他将视线转开,仿佛并没有朝他看过来,而是随意地从他这里扫过。白黎以为他看不见自己,便没有多想,乐滋滋地跳上马背,坐在他后面,搂住他的腰。
游青面色沉静从容,眼中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在鼓乐声中催马前行。
状元游街,家家户户都有人跑出来凑热闹,京城再次陷入沸腾。一时间,前呼后拥,旗鼓开路,欢声雷动,喜炮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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