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过酷暑,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计时的香被点燃,一群呼喝声响起,各人骑着马、背着箭,纷纷冲了出去。
萧启远远见着那些武夫纵马在草丛中若隐若现,一边享受着左右美人的瓜果伺候,一边极为舒服地眯起了双眼,甚至打着拍子哼起曲子来。
成皇后重新受到宠幸没多久,与李贵妃相持不下,二人一左一右互相较着劲,却又要表现出十足的淡然与雍容,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一个“利”字,并没有多少真正的情分。
武将都出去狩猎了,剩下的除了保护皇帝安全的,就全是些文臣,表面相安无事地吃着喝着互相热络感情。
王良功状若不经意地四处瞟了一番,与李太尉目光微微一触,彼此使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又迅速离开,接着便安下心来,一切只等着后面的好戏开场。
果然,没多久,远处有一人骑马匆匆赶来,手中并无任何猎物,等到那人策马赶到近前,慌慌张张地滚下马来扑倒在地,颤声道:“启禀陛下,末将在林子里发现了这片龟甲,请陛下过目!”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乌青的龟甲高举过头顶。
萧启愣了一下,睁开眼,示意旁边的内侍去接。
内侍应了一声,连忙走过去将龟甲拿到手中,呈递给他。
萧启原本不甚在意,可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一把将龟甲夺过去,翻来覆去看了半晌,双手颤抖起来,只觉得脚底的寒意直冲发顶。
没多久,又有一人急匆匆地策马赶回来,那人裤腿沾了些污泥,同样没有任何猎物。
萧启蹙着眉看他:“你又有何事?”
来人跪地抱拳:“启禀陛下,末将捡到一只龟甲。”
萧启看了他呈上来的龟甲,眼皮子狠狠一跳,待看清上面的字时,再次血液倒流,一时间怒气翻涌,手指捏了捏,将两片龟甲狠狠摔在他身上,怒骂道:“这是狩猎大会!你们一个个不去打猎物,都捡这些没用的东西回来做什么!不要脑袋了是不是!”
那人被他吼得一愣,连忙抱拳起身:“是!末将这就去!”
成皇后看清了那龟甲上的字,面色陡然一变,狠狠压下心中的疑虑,偷觑萧启的神色,试探着掰了一瓣橘子递到他嘴边:“陛下息怒,那些莽夫都练箭练傻了,不必与他们计较。”
萧启怒意未平,斜了她一眼,狠狠撇开她的手:“你还给朕吃这些上火的东西!简直居心叵测!”
成皇后神色一顿,收了笑容,与坐在下首的父亲对视一眼,连忙盈盈拜倒在他脚边:“臣妾伺候不周,还望陛下恕罪。”
萧启呼出一口浊气,闭上眼冲她摆摆手。
没多久,远处又有一马狂奔而来,萧启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声音烦躁地睁开眼,见那人马上似乎横着一头梅花鹿,脸上的不悦顿时一扫而空,高兴道:“总算还有些能干的!”
那人下了马,将梅花鹿拖到地上,抱拳道:“启禀陛下,末将射中的这头梅花鹿有些怪异,鹿角上……有字。”
萧启笑容卡住,脸色逐渐阴沉下来:“什么字?”
那人踌躇片刻,鼓足了勇气才将这句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锦朝亡,成氏兴。”
“砰——!”萧启猛地摔掉一只瓷碗,瓷碗在成国相脸色发白之际裂成碎片。
萧启呼吸粗重,嘴唇有些哆嗦,明明心里发虚全身发冷,却仍然义正言辞地怒斥:“混账!成良已经伏罪!还有什么好禀告的?见到就了见到了,何至于如此大惊小怪!”
李太尉状似疑惑道:“陛下,会不会此成非彼成,这成氏其实另有所指?”
萧启眸底一沉,朝成国相扫了一眼,神色顿时晦暗不明起来。
成国相硬着头皮顶着,却又不能出来说一句话为自己辩解,不管说什么,只要开了口,就等于承认了这莫须有的罪名,可不说又无故受到怀疑,心中简直对李太尉恨得咬牙切齿,抬眼朝他投去恶毒的一瞥,又迅速将目光垂下。
狩猎大会不欢而终,萧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自此又接连数日不曾宠幸成皇后。成国相暗觉不妙,事后暗中调查数次都没能将御林苑中的诡异之事查个清楚明白,至此对李太尉恨意更深,每晚回去都会与人密室谋划以图翻身。
萧启再次陷入恐慌,同时却又惊闻另一噩耗:淮南王攻占弋阳郡后拥兵不退,突然竖起了“清君侧”的大旗,朝长安方向一路攻打过来。
淮南王,造反了!
这回,皇城上方彻彻底底变成了乌云密布,淮南王造反与之前的流民造反可完全不一样,淮南王虽然不用镇守边疆,可多年下来实力也不容小觑,再加上民脂民膏搜刮了不少,底下的兵都养得不错,这一下子突然打起了反旗,令萧启措手不及。
成国相终于寻到了机会。
淮南王与李家有些七拐八绕的渊源,算是远方亲戚,虽然来往较少,但他要利用起来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成国相秘密上书,言明李太尉一家与淮南王的关系,说淮南王这造反造得极其突然,恐怕是暗地里早有筹谋,京城少不了有他的内应,不然他没那么大的胆子,而京城中地位较高又与他颇有渊源的就是李太尉了,此人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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