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贺翎被他忽然而来的话弄得有些懵。
萧珞转头看着他,从容沉静的眸子里透着坚定:“我所选择的,都是心甘情愿之事。”
贺翎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
萧珞也跟着停下,轻轻一笑:“就好比生孩子,别人瞧着辛苦,我甘之如饴。”
贺翎抿了抿唇,眼中的情绪蓦然变得复杂,静立良久后忽然一把将他抱住,埋头在他颈间深吸口气:“长珩,我何德何能……”
“二,二公子……殿下……”院门外忽然冒出一道磕磕巴巴的声音,一下子将二人静谧的气氛冲散。
萧珞连忙推了推身上的人,侧头看着门口一脸尴尬的小厮。
贺翎被打扰了颇有些郁闷,黑着脸朝小厮看了一眼,见他是老爹那里的,又恢复了正色:“爹让你来的?”
小厮连忙点头:“王爷在书房,请二公子和殿下过去一趟。”
贺翎点点头:“好,这就去。”
二人去了贺连胜那里,贺连胜正在看案上的地图,抬眼见他们进来,连忙招招手:“来来来,珞儿你坐着。”
萧珞也不跟他客气,应了一声就在他手边的软凳上坐下。
贺翎站在一旁,心里微微有些诧异,若是跟贺家有关的事,爹向来都是喊他们兄弟与长珩五个人一起商量,可今日只让他们二人过来,难道是与长珩有关?
“爹,什么事?”
贺连胜胡子一抖,笑起来:“今日主要是想喊珞儿过来,你就是个陪同,是为了让你护着他点。”
贺翎朝萧珞看了一眼,笑着点点头没说话。
贺连胜转身将架子上的一只檀木盒子取出来放在案头,坐下来看着萧珞,问道:“珞儿,如今天下已乱,爹与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心里对贺家可有怨言?”
萧珞先前进来时就已经有所预料,此时听了他的话并不吃惊,笑道:“珞儿对贺家不曾有过任何怨言,爹娘对我很好,我感激还来不及。如果爹指的是京城的萧家,珞儿更不会有怨言,我父皇……他亲佞远贤,算是咎由自取。连儿子都对他灰心,更遑论臣子……”
贺连胜见他神色间有几分黯然,知道他看似清冷,实则是个重情义的,心里不由对他更为喜爱,叹口气在他肩上拍了拍:“好孩子!那你可否说说现在的想法?”
萧珞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方面,就没有多问,直接道:“珞儿既入了贺家的门,自然盼着贺家的好,若说如今的想法,那就是希望天下太平,不过那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贺连胜听得频频点头:“既然如此,我先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就将手边的檀木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物件,将盖于其上的缎帛揭开,露出一方质地上乘的玉,上面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正是外界传言中下落不明的传国玉玺。
萧珞之前并不知晓此事,忽然看到这个微微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笑道:“原来在爹手里,我早该想到的。”
贺连胜收起笑容,正色道:“珞儿,你毕竟是皇子,这传国玉玺,你可想要?”
萧珞看都不再看那玉玺一眼,叹口气诚恳道:“传国玉玺永远都不可能再姓萧了。”
“何以见得?”
“这不过是给胜者增加一道天命所归的正统身份,而我却不可能成为那样的胜者,要来何用?”萧珞朝贺连胜笑了笑,“爹是希望与我开诚布公吧?那我就直接说了。”
贺连胜点了点头。
“爹既然将这玉玺带回来,必定是对它心有所系,那么爹是个什么心思,您手下的将士也该了解一二。这么多年来,他们跟随您出生入死,心里只认一个主。我虽然入了贺家的族谱,可终究是个外人,即便这玉玺在我手里,他们也不会真心卖我面子。那我孤身一人,如何斗得过那些藩王?又凭什么承袭大统?”
贺连胜听他语气平静,不由对他刮目相看,点点头道:“你说的,倒的确没错。”
萧珞笑了笑,将目光移向门外,从容道:“如今这天下,各凭本事,谁能笑到最后尚且未知,既已大乱,不互相争斗一番,永远不可能有太平日子。身在贺家,我自然偏心贺家,可若是立于旁观之地,无论是谁,我只希望最后的胜者,能做个好皇帝。”
贺连胜虽然将他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可亲耳听到这些话还是忍不住觉得动容震撼,沉默了半晌,最后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再次朝他肩上拍了拍。
萧珞对他的坦诚心存感激,笑容恳切道:“我们如今能倚仗的就是那些能征善战的将士,爹还是将这玉玺妥善收好吧,莫要辜负了他们的一片赤胆忠心。”
贺连胜一向是个粗人,这回竟被他三言两语说得有些思绪起伏,最后朗声而笑:“珞儿真是句句在理,我这老头子不服都不行啊!”
他早些年的确不曾想过什么夺取天下,可随着锦朝的愈发颓靡,他不想都不行,只是一贯的自负骄傲不允许他做出造反这种落人口舌之事,但如今天下分崩离析,正所谓乱世出英雄,一切都变得名正言顺,人人都意欲创下一番不世功名。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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