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紧牙,猛的转过头来。
逃不了,那就不要再软弱。
他睁开眼,灯管的光亮刺的他立刻又把眼紧紧闭起来,有泪水从眼角流下来。
“好点儿了吗?”
任苒扶著床头坐起来:“给你添麻烦了。我……睡了多久?”
“一个半小时。”
“谢谢你。”
他离开那间病房,医生没有再说什麽。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你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如果,你还能找到自己的存在。
人从生下来就注定了要孤独的走完这一段历程。
不管它是开满鲜花还是荆棘密布。
“你,最好还是好好休息。”
任苒回过头,他能感觉到医生的那一点善意。
“谢谢。”
任苒醒时天还没黑,他记起昨天周群说想买本冷盘造型的书,任苒自己想买本饭店英语,书店不远,也就一站多路,任苒决定走过去。
这个城市有多大?
任苒一直以为,在将近千万人口的大城市里,遇到熟识面孔没有那麽容易。
但是他显然猜错了。挑好了自己要的书去结账时,排在他前头的那个人穿著一身浅色休闲装,比他高出大半头,一靠近,任苒就闻到了淡淡的消毒水味。
这个味道让他觉得不舒服,转头看,另一个收银机前摆出了暂停服务的牌子,只好继续排在这个人身後。
好在结账很快,任苒这麽安慰自己。可是轮到前面那人的时候,收银却怎麽也刷不了那人的卡。後面有人焦躁起来,喊著:“刷不出换一张啊,别耽误事儿。”
那人又再换了张卡,还是刷不出,收银也有点不耐烦:“不到一百块,你付现金吧。”
他有些尴尬的站到一旁。任苒看他一眼,低下头把自己的两本书递过去。
真巧。
或许是因为这里是市中心的关系,所以遇见熟人的机率比较高。
严格来说,这个人不能算是熟人。任苒和他在一起只讨论过任舒的病情和医药费的事情,并不算是朋友。後来任舒出院後去复查,也没有说什麽话。
隔了这麽久,任苒很意外自己还能一眼认出他来。
这位医生姓……好象是姓程吧?
任苒对他的印象就是淡漠,说话的声音永远那麽平缓。
任苒曾经一度觉得他象个恶魔。
後来渐渐改观,这人专业是没得说的,医生哪有几个悲天悯人的?因为见惯了生老病死,心肠比一般人刚硬也是很自然的。他对任苒他们还算是照顾的,起码在任苒手里没钱的时候,没让人立刻停药,把任舒从病房赶出去。
他把手里拿著一本资料和两本医学杂志放在柜台上,伸手去兜里摸索找现金,但是看他的神情,显然是没有找到,任苒忽然冲动了一下,把他手里的书拿过来,对收银说:“一起算吧。”
收银的速度飞快,扫过条形码就把价格打了出来,程医生都没来得及发表不同意见,任苒已经把付过款的书递给了给他。
“啊,谢谢你。”他的表情显的很意外。
“没关系。以前……我有亲人在您那儿治疗,大概您不记得了。”
他露出一点恍然的表情:“是麽,真是……我没印象了都。”
“程医生是忙人。”任苒把自己的书装进提袋里:“那就这样吧,再见。”
“等等,”程医生腿长,一步迈过来就挡在他面前:“你电话多少?我把钱还你。”
“不用,又不多。”任苒说:“我没有手机,住的地方也不太方便接电话。您就当做,是曾经的患者的感谢吧。”
“那不行。”程医生意外的坚持:“我做的是我应该做的事,这钱一定要还你。”
任苒觉得自己刚才真是太冲动了,这个程医生出人意料的执拗啊。也许有的人是这样,在金钱上从来不肯沾别人半点便宜。
“那您请我吃点东西好了。”任苒指指街面对的一家餐厅:“我想您也还没吃晚饭吧?”
任苒想他可能会拒绝,但是程医生点头说:“好,正好我也还没吃。”
那家餐厅只有套餐,任苒要了一个猪排套餐,程医生要了炒饭。任苒就当自己是来纯吃饭,套餐送的奶茶味道很好,任苒咬著吸管喝了一大口。
“我们是什麽时候见过面?”程医生问,他推了一下眼镜。
任苒总觉得金边眼睛给人一种冰冷锋利的感觉。
“有好几年了。”任苒不想多说,吃完饭他们就没什麽关系了。
猪排煎的很有点老,味道还凑和,荷包蛋倒是火候正好。不过任苒更怀念周群早上起来用小炉子给他做的煎蛋。
程医生的手指修长,洁净的过份,手上的皮肤显的过於干燥,应该是洗手太频繁了。
这个人过於严肃,比前些年见他的时候,虽然没有太老,可是眉心那道竖纹更深了,跟刀子划刻上去的一样。
生活会把人磨砺的越来越坚硬,外壳如此,内心也如此。
这顿饭吃的很沈默,任苒专心的享受食物。好在餐厅的刷卡机没故障,程医生顺利的请了客还了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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