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群抬起头来,脸上一片儿狼藉,一点也说不上好看。嘴唇厚了点,眼睛不大,眉毛粗粗黑黑,但又没有什麽气势,现在还哭的鼻子眼睛发红。
他象对待一样珍贵的易碎品一样,把任苒朝一边挪了挪。
病床不大,但是任苒拍了拍空出来的那一边:“来,你也躺会儿吧。”
“啊,我不……”
“躺会儿吧,你这几天也很累。”
周群摸摸身上:“我下班就过来了,还没洗……”
“没关系。”
没关系的。
周群很小心的脱鞋上床,躺在任苒旁边。
他想到的理由挺多的,床小,任苒生病本来就不舒服,还有,他身上都是油盐葱花味道,任苒不会喜欢。
但是他没想,如果有人看到怎麽办。
一点都没有想。
他根本没敢躺实,甚至预备著,也许旁边那人会随时冷下脸让他滚下去。
任苒讨厌医院的消毒水味,他知道的。
可是任苒因为吃了他买的蛋糕进了医院……
周群就是觉得,自己不配躺在这儿。
他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光,或是抓著他,把自己所有的歉意负罪感都说出来……
可是,可是……
这里这样安静,他和他离这样近。
周群舍不得。
舍不得说话,说那些煞风景的话来打破这种珍贵的平和。
就让他再贪心一点,再多享受一刻眼前的平静。
“很……疼吧?”
“还好。”
任苒轻轻拉过周群的手,放在他的胸腹间。
那里削瘦,也很凉。
周群的手掌手心都很热,贴在他冰凉的薄薄的皮肤上。温度从他贴在那里掌心,慢慢传到他的身上。
任苒觉得……那种凉而疼痛的感觉,似乎,正渐渐的变淡。
周群也能感觉到,他正慢慢的放松下来。
然後,任苒睡著了。
周群把头朝他移了一点,又移了一点。
还有大概一掌宽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任苒现在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有血色。
周群只是这样看著他,就有一种想抱著嚎啕大哭的冲动。
明明已经离的这麽近。
明明他就靠在怀里。
可是,还是不满足,还是觉得不够。
想和他变成一个人。
想和他更亲近,永远在一起,不会离分。
没有误会,没有想念,没有分离,那些都没有。
眼泪从眼角流下来,沿著鬓边,被枕头无声的吸收。
刚才接到电话时候的担忧,来的一路上那种觉得身体里几乎被掏空的茫然,见到他的时候,忍不住的伤恸……
周群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了。
现在的自己,喜怒哀乐都掌控在任苒的手里。
这种感觉,让他既觉得惶然,又觉得……幸福。
身不由己的幸福,茫然无措的幸福,全心向往的幸福……
窗子开著一条缝,风吹著百叶窗的扇叶轻轻的啪啪的响。
任苒在医院里住了三天,怎麽也不肯再住下去了。他不喜欢医院的颜色,不喜欢医院的气味,不喜欢医院里里来来去去的人,都为烦恼和病痛折磨。哪怕孙靖海安排的病房再好,营养餐做的再美味,他仍然比入院时更瘦了下去,几乎只剩一把骨头了,孙靖海只得让步,让任苒回去,但是同时她也加了条件,派了一个阿姨,每天过去两次做午饭晚饭顺便做简单清洁。
“我真的不用……”
“你觉得你的话,衬著你现在的样子,有说服力吗?等你下次再有什麽病痛,要是来不及把电话拨出去,那怎麽办?”孙靖海叹口气,走过来抱了他一下又松开:“骨头硬的都硌人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过多干涉你的生活,可是你首先得能保证你自己的生活是健康的。等你的体重比现在增加二十斤,你可以把阿姨再给我送回来,但你现在没资格跟我说拒绝的话。”
这位被孙靖海送过来的阿姨姓仝,是个瘦削沈默的人,头发短短的,人干净俐索,做的饭偏南方人口味,每天上午九点来,打扫,做午饭,下午四点会再来一次,收一下做了晚饭再离开。
如此一来,任苒想要不按时吃饭也没办法,一个星期下来,虽然还是很瘦,但气色和精神都好了很多。周群这几天却比较忙,想早回来也办不到。不过他抽空去买了一个体重秤,每天晚上都要让任苒站上去称一称。
他们比任苒进医院之前,距离拉近了许多。
也许是因为病痛,让两个人都感觉到,一种将要失去的惶恐。人的一生中充满了意外,说不准在什麽地方,就会遇到意外的状况。如果真的到失去之後,才後悔
炎热的夏季已经过去,连著下了两场雨,从天台看出去,纵横的道路上落满了法桐树的叶子,看起来斑驳细长,象一条条交错的彩色带子。
玻璃窗上的雨滴晶莹剔透,小水珠汇成一大滴,蜿蜒的缓缓的淌下来,就象……眼泪一样。
(0.3鲜币)往事不要再提 54(自带...)
孙靖海提了一份温热的桂圆山药粥来,她进门时,那位仝阿姨正好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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