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苒问:“你和他分手,是因为那天我说的话吗?”
程士祥摇摇头:“也是,也不是。我们性格不合······”
任苒忽然向他身后看去,一瞬间他脸上的神情凝固了。
程士祥转身时,只来得及看到任舒的身体砸到地上的一瞬间。
血在地下蔓延开来,浓稠腥腻,刚才那个还活生生的与他说话、与他争执的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尸首。
那血色渐渐发暗,变成了黑沉沉的颜色,充满了任苒的整个视野。
这一幕后来无数次出现在任苒的梦中,黏稠的腥红色,无边无际的向四周蔓延,任舒就躺在那片血色中间,脸色惨白、毫无生气。
阳光很明亮,风吹在脸上却刺骨得寒冷。
任苒眯着眼,抬起头来。
孙浮白站在床的旁边:“醒了?”
任苒听到许多杂乱的声音,起先他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但是等他彻底清醒过来,外面很是吵嚷,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人声,像是突然打开了的收音机,世界一下子不复安静,各种声音让她觉得自己是真是存在的,他还活着。
“这是哪?”
“医院。”
任苒坐起来,他弯下腰去穿鞋。
孙浮白沉默的注视着他,陈然系鞋带的手势很好看——和另一个人一样。
孙浮白记得很清楚,第一次之后,那个孩子几乎起不来身,他穿的是一双半旧的黑色的跳舞鞋,手抖得厉害,系上鞋带用了很长的时间。
他记得,他的手指很美,就像早开的花朵伸翘出的花须,精致、脆弱,半透明的样子。
任苒走得不大稳,刚站起身的时候晃了两下,他扶着床头,定定神,过了几秒钟就朝外走。
他没晕过去多久,阳光和刚才一样照在身上,这个城市的冬天就是这样,冬季的阳光没有任何温度,让人觉得和阳光灯管差不多。
“任舒呢?”
孙浮白说:“地下一楼。”
医院的地下一楼有停车场、有配电房,还有——太平间。
任苒觉得眼前的日光白花花的,照得他的眼前发晕。
“我陪你下去。”
任苒摇摇头,但是孙浮白直接无视了他的拒绝。
电梯运行起来后可以听到轻微的嗡嗡的声音,封闭的小小空间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
在看到躺在那里的任舒之前,任苒都觉得他还没有死。
那从高处坠落的身影,只是他的一缕幻觉。
程士祥站在那一边,他看了一眼任苒,替他拉开那个冰冷的罩袋。
任苒看到了任舒。
他白皙的肌肤现在已经成了一种泛着死灰的青白色,任苒很久没有仔细看过他的脸。
他的额头和眼角有一点浅浅的细纹,他已经不是二十来岁的男孩子,日子过得也许不那么顺心,生活把艰辛刻在人的脸上和心里,也许他活着的时候还会用笑容和语言来掩藏,但是他现在已经什么都掩饰不了。
任苒比自己想象的,要冷静得多。
程士祥缓缓的,将罩袋的拉链拉上。
任舒的脸被罩袋重新包住,消失了。
任苒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来。
任舒在前面走,。他在后头跟着,腿短,走不快,他喊:“哥哥等等我。”可是任舒的脚步并不停顿,任苒小跑起来,可是任舒的步伐迈得更大,他们之间的距离没有缩短,反而渐渐拉大。
任苒无助的停下,他倔强的擦汗,可是并不哭。
还有,任舒把受伤的他留在翻倒得车里,独自离开。
他看着他转头离开。
“他······为什么要自杀?”
程士祥像是在问任苒,又像是在问自己:“他不是那样的人,不会因为分手而自杀。”
他抬头看着任苒。
任苒同样不觉得他会因为车祸和自己死亡的真相被揭穿而自杀。
两样单拿出来都不会,但合在一起,也许会?
任苒不知道。
那些,都过去了。
无论谁是谁非,无论他是在意与否,任苒死了,任舒也死了。
一切都结束了。
人们不该向后看,因为我们的路是一条单行道,只能向前,永远不会退回去。
走过得路,无论对错都不必后悔。
因为我们只能向前走。
门里及门外像是两个世界,任苒走出来之后,觉得头晕耳鸣,他站住脚,问孙浮白:“有烟吗?”
孙浮白拿出烟盒,他常抽的并不是很贵的牌子,任苒抽了一根,孙浮白替他点上。
这烟没多少香味,呛得人想哭。
任苒抹了下眼睛,转头先走,孙浮白沉默的跟在他后面。
“你要走的事,和老爷子说了吗?”
“原来我想今天告诉他。”
孙浮白问:“你现在还走吗?”
任苒怔了几秒钟:“等办完后事再走。”
孙浮白没说你姓陈他姓任,他的后事轮不到你来办。
他只说:“有什么需要,就和小陆说,这几天把他拨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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