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不妨,”秦流风胸有成竹,“雷姑娘乃是急怒攻心,在下早年曾跟着医痴卜老先生学过几日针灸之术,现下就为雷蕾姑娘针上几针,必定会好。”
一边说,一边从怀里取出个小盒子,打开,里头赫然摆着几根长长的银针。
众人松了口气:“从不曾听说秦兄也懂医术,这可好了!”
从不曾听说过,意思就是,此人很可能是只三脚猫!雷蕾吓得赶紧哼了声,缓缓将眼睛睁开,装作刚醒来的样子。
众人大喜:“好了,醒了!”
秦流风露出遗憾之色,手上银针寒光闪闪:“雷蕾姑娘觉得怎样?不如让在下替你扎上几针,连病根一起除了?”
“不用不用,”雷蕾扶着额头,咬牙,细声细气,“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肯定是刚才在外面chuī了风,你们先作诗,不用管我。”
秦流风恍然:“原来是受了风寒,那更该治了。”
见他这么热衷于施针,众人纷纷点头附和:“既生了病,就该及时医治,以免将来成了大症候,看看,脸色这么差。”
雷蕾白着脸,紧紧揪着公子的前襟,手心微微沁出汗。
公子忽然抱着她站起身:“不扰诸位雅兴,还是我带她回去吧。”朝众人点了点头表示歉意,不待秦流风答应,径直往楼下走。
还是咱家“小白”最好!雷蕾悄悄冲秦流风挑了下眉.
步伐平稳,温暖的怀抱十分舒适,门外的寒意也没那么可怕了,雷蕾双手抱着他的颈,将脸埋在他肩头。
公子抱着她钻进马车,吩咐车夫:“回去吧。”
“答答”的蹄声响起,紧接着是“咯吱咯吱”的声音,马车缓缓前行。
车厢内,公子放开她:“好了。”
雷蕾趴在他怀里,闭着眼睛装死。
公子道:“起来。”
雷蕾眯着眼睛动了动,含糊:“小白,我头痛……”
公子抽抽嘴角:“不要再装了。”将她丢到一边。
不愧是萧少庄主,原来早就看出来了!雷蕾闷闷地缩到角落:“我只是……不高兴!”
公子看她:“秦兄不是来了么。”
早不来晚不来,专程来抢老娘的诗!雷蕾不语,有苦说不出,关键是那诗的确不是自己原创,没有权利告其盗版,只能怪自己不小心盗慢了一步。
公子沉默片刻,道:“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确是好诗。”
雷蕾白眼:“有什么好,小孩子都会念,你的比他的qiáng多了!”
公子摇头:“冷姑娘的词更好。”
一样是盗版,雷蕾鼻子里哼了声。
公子看她一眼,不说话了.
所谓好事做梦才会有,坏事说说就成真,这里雷蕾刚装了场病,回到庄里就真有点不适,睡到半夜,忽然浑身发起热来,只觉得口gān舌燥,头痛yù裂。
这么晚,天又冷,怎么好吵别人?
嗓子gān得快要冒烟,她忍住头晕目眩的感觉,勉qiáng支撑着爬起来点亮了灯,想要倒水喝,转眼间忽见灯焰如豆,房间里影影幢幢,越发显得冷清孤寂,病中人格外敏感,此qíng此景,雷蕾竟无端生起凄凉之感,落下泪来。
“哭什么?”亲切的声音响在耳边,一双手扶上她的肩。
雷蕾转身。
美得不像人间所有的脸,黑眸中是暖如chūn阳的笑,一袭雪衣却冷如冰雪。
雷蕾望着他发呆。
上官秋月伸手触及她的脸,明白过来:“病了?”
美色当前,雷蕾顿时头也不昏了,眼也不花了,急忙转脸看,原本紧闭的门此刻竟然半掩着,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打开的。
上官秋月替她拭泪:“一点小病什么要紧,有哥哥在。”
短短两句话听在耳朵里是那么温暖,除了亲人,谁会这般无条件地关心你?直到此刻,雷蕾才完全抛弃对此人的成见,既惭愧又后悔,抱住他的腰,眼泪簌簌往下掉:“哥。”
上官秋月掰她的手:“快放手,回去躺着。”
哥哥的豆腐吃得光明正大,雷蕾在他胸前蹭:“不放。”
上官秋月不再勉qiáng,含笑看她:“病成这样,还总抱着哥哥做什么?”
雷蕾抬脸望着他,眨眼:“轻薄你。”
上官秋月愣。
雷蕾得意,继续蹭。
上官秋月忽然笑了,低头,同时抬起她的下巴,四目相对:“先去chuáng上躺着,哥哥再让你轻薄,好不好?”
动作僵住,雷蕾倒抽一口冷气,笑容古怪:“你……让我轻薄?”
上官秋月一本正经地点头,轻声补充:“你还可以再轻薄些。”
雷蕾无语,立即放开他,抬手擦汗,口里喃喃道:“真热啊……”
上官秋月抱起她放到chuáng上。
大哥你的思想太前卫太开放了,连我都跟不上!雷蕾震惊之余,总算没忘记正事:“我要喝水!”
“好,你乖乖躺着。”上官秋月替她拉过被子,回桌旁倒了杯水递给她。
雷蕾边喝边瞟他,心里暗自揣测,这chūn花秋月怎么看都有问题,咱有胆子调戏,那是因为咱本身就不是他妹妹,而此人对来自妹妹的调戏完全不拒绝,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甚至还说“可以再轻薄些”,有这么亲热的兄妹?分明就是暧昧!.
待她喝完,上官秋月接过杯子放好,然后果真坐到了chuáng上!
原以为自己已经够qiáng悍,想不到遇上了更qiáng悍的,雷蕾生平第一次对送上门的绝色美男产生了畏惧心理,慌忙往旁边躲。
上官秋月笑:“怎么,不想轻薄了?”
事qíng发展越来越不对,雷蕾惊疑:“我们真的是兄妹?”
上官秋月目光闪烁,奇怪:“我们自然是兄妹,怎的问这个?”
雷蕾支吾:“就是问问……”
上官秋月似有不悦:“哥哥对你不够好?”
雷蕾忙摇头:“没有,很好。”就是太好了点,不怎么正常。
上官秋月方才展颜:“这就对了。”
雷蕾主意暗定,无辜地望着他:“可我什么都不记得,难道我们以前也……像现在这样?”
上官秋月摇头:“当然不是。”
雷蕾道:“那……”
“以前?”上官秋月想了想,煞有介事地,“自爹娘故去,你就跟着哥哥了,一处吃饭,一处睡觉,你可比现在还要大胆多了……”
一处睡觉?雷蕾吓得结巴:“真、真的?”
笑容里带着一丝促狭,上官秋月微侧了脸,斜睨她:“当然,哥哥骗你做什么。”
不愧是兄妹,这小chūn花虽然没遗传到绝世美貌,但彪悍的作风却是半点也不输给秋月,居然真的敢玩□?雷蕾像看怪物一样瞧了他半日,直到被那笑容迷得晕乎乎的,也没发现其中有半点猥亵的成分,与男女特殊关系的标准相去甚远。她不觉又心生疑惑,难道是老娘思想太不纯洁,把人家两兄妹纯洁的关系想歪了?兄妹两个人都我行我素,异于常人,感qíng“深厚”些也有可能……
放下猜疑,雷蕾问出心底一直以来的疑惑:“我以前是不是也经常挖人眼睛……把人五马分尸?”发抖。
五马分尸?上官秋月微笑,这提议不错,有创意。
雷蕾讪笑:“是真的?”
“这些事真的假的有什么要紧,你只须记得哥哥最疼你,就够了,”上官秋月摸摸她的脑袋,“待拿到萧萧凤鸣刀心法与玄冰石,哥哥就可以一统星月教,到时候你也不必留在这里,跟哥哥回去,我们兄妹又能在一起了。”
回千月dòng?天天看人挖眼睛太可怕了!雷蕾转移话题:“对了,那间书房不让外人进去,心法可能真的藏在里面。”
上官秋月低声笑:“萧白对你很好。”
“小白”的人品当然没说的,美人哥哥你又在打歪主意了吧!雷蕾有点无语:“可是还没好到可以破例的地步啊。”
上官秋月道:“不急,你且仔细跟着他,见机行事便好,倒是长生果的事,他们可有没有什么动静?”
雷蕾迟疑了一下:“碧水城大年初一晚上要拍卖长生果。”
上官秋月道:“这消息我已经知道。”
雷蕾道:“其实我也不想要什么长生果,你……”
“那是件难得的东西,”上官秋月皱眉,打断她,“哥哥安心替你取,就决不能让它落入何太平他们手上,你不帮哥哥也无妨,怎的反倒向着外人?”
听到责备,雷蕾沉默。
上官秋月叹了口气,柔声安慰:“许多事你都不记得了,所以才当他们是好人,如今哥哥也不勉qiáng你,你且安心养病,不要想太多。”
雷蕾“恩”了声,直起身推他:“你快走吧,别叫他们发现了。”
“你先睡,”上官秋月将她拉到怀里,拾起她一只手,“等你睡了,哥哥再走。”
那手比她的大许多,有凉意源源不断传递过来,身上燥热逐渐退去,雷蕾只觉得遍体清凉,非常舒适,睡意席卷而来,所有乱七八糟的思绪很快都被淹没.
醒来时上官秋月已经不在,晚上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在做梦,倒是公子知道她生病后,立即派人请了大夫来,不知道是美男刺激了免疫力增qiáng,还是雷蕾本身体质太好,一副药还没吃完,病就已经好了大半。
“这茶是公子的。”
“行,我替你拿去。”
雷蕾抢过下人手中的托盘,端着茶就往小花厅上走,原来这两天公子体谅她病中,只吩咐她多休息,日常送茶送饭又换成了仆人。
“小白小白!”快步进门。
小花厅的椅子上已经坐了个人,见她进来,立即双眉一抬,饶有兴味地:“雷蕾姑娘别来无恙?”
金冠宽袍,就算歪在那儿,也能让人迅速联想到“风流倜傥”四个字,除了秦流风还有谁!
见到最不愿意见的人,雷蕾惊得后退两步:“你……你怎么来了!”
“我为何不能来?”秦流风起身踱到她面前,自顾自从她手上的托盘里取过茶,“雷蕾姑娘伤寒可好了?要不要在下替你针上几针?”
不就是会个“chuáng前明月光”吗,你拽个屁,老娘四岁就会念了!雷蕾横眉,将托盘一丢就伸手去夺:“这茶不是给你的!”
秦流风顺势抓住她的手,似笑非笑:“来者是客,雷蕾姑娘怎好抢客人的东西?”
雷蕾哼了声,正要说话,门外却走进一个人来。
“秦兄。”.
秦流风不动声色放开她,走过去坐下,就着手中茶喝了口,笑吟吟道:“多谢雷蕾姑娘的好茶。”俨然又是温柔有礼的才子。
雷蕾咬牙笑:“不知道秦公子来了,我再去倒一杯。”
公子回神,看她一眼:“不必,既病着,就多歇息吧,我不渴。”说完也往椅子上坐下。
秦流风放下茶杯,说正事:“前日西沙派与南海派的一帮弟子又起了争执,打得不可开jiāo,西沙派还伤了好几个人,温掌门请了何兄去主持公道,何兄分不开身,因此叫我特地过来一趟。”
公子皱眉:“冷前掌门的死因至今也未查明,南海派如何肯gān休,只伤了几个人还是好的,只怕将来再闹下去,迟早会出大事。”
秦流风苦笑:“比这更大的事也有,眼下当务之急,是大年初一碧水城的长生果拍卖会,长生果若当真再现江湖,必会引得人人抢夺,魔教又掺合进来,就不只是两派恩怨这么简单了,势必江湖大乱。”
公子道:“何兄的意思?”
秦流风道:“他让我来知会你一声,如今他处理完西沙派的事,也不回来了,打算顺道去八仙府拜访卜老先生的兄弟,顺便查查有没有遗漏的线索,让我二人作一路,十二月初起程,只作奉命去夜谭城慰民,中途改道架空城与他会合,再一同去碧水城,到时候我会安排人掩护。”
公子点头不语。
秦流风看看天色,起身:“不早了,我先回去,有了消息再找你。”
公子起身要送。
“不劳你亲自送了,”秦流风转身,瞟着雷蕾,“让你的丫鬟送我就行。”
老娘送你?雷蕾鼻子里笑了声:“我病着呢,万一传染给秦公子可不好,慢走。”
秦流风似觉意外,发笑:“还真病了?”
先被鄙视,接着被抢诗,如今生病也要被质疑,雷蕾看此人鼻子嘴巴都不顺眼,转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