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艳跟在身后不吭声,唯有当萧念稚心神不宁快要平地摔的时候他才紧张地惊呼出声, 那一声师父喊得后者精神更加恍惚。掰着手指头细数, 这声师父在耳边消失了二十六年了。
萧念稚不可能不心动, 但他心里又藏着另一种情绪,交叠纠缠, 叫人放不下。
扶艳亦知道他不可能轻易原谅自己, 识趣地闭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无论如何是因为他的出现扰乱了萧念稚的步履, 又怎能忽略。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萧念稚回了家。
扶艳大有跟他进屋的趋势, 不想萧念稚转过身, 指向被爬山虎淹没的挡路牌,说:“朋友, 此路不通了,还请换条路走吧。”
扶艳终究冷淡不了自己的心,他疯狂地思念萧念稚,从阴泉之境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他。
原来的地方人已不再,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这里, 他又怎能一句话都不说甘心离开?
阴泉之境忏悔了二十多年,永远不够,扶艳想当着面请求师父的原谅,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接受。
“师父,我有话想对你说。”扶艳不敢看萧念稚蒙着红布的眼睛,深刻醒目的颜色刺的他心尖过于疼痛;尽管被东西遮挡,扶艳还是能想象那掩盖之下凹下去且不再美丽的眼睛多年前就已干涸。
是他的错。
萧念稚忙伸出手制止他,道:“谁是你师父,我认识你吗。”
扶艳喉咙哽咽,半晌,轻声介绍自己道:“师父,我是阿……扶艳啊,我,我是……扶艳。”
萧念稚道:“哦,不认识,我叫萧宁,江湖道士,无亲无故,你认错人了。”
“师父,我知道你恨我,不愿见我,可我知道错了,我,我会治好你的眼睛;让我跟在你身边,从今以后,不论遇到何事,我都听你的。”
说到此刻,扶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落下来。二十六年过去了,他不再是十几岁的少年,遇到事,不能哭,那样解决不了问题。
萧念稚被揭了伤疤,不过这些年练得刀枪不入,不甚在意,又解释一遍说:“这位兄台,我真的不认识你,你若是要找我算命的话,今日收摊了,你可明日再来,我给你便宜点。”
扶艳听他不像说假话的样子,满目疑惑,颤巍开口问:“师父,您不记得我了?”他知道无渊之崖是个什么地方,那地凶险万分,有进无出,不论人仙妖魔落入,皆有所损伤。原先扶艳逃出了阴泉之境万念俱灰,偶然一次听到有人说道萧念稚可能还活着,他便一心一意找他回来,纠缠了一生一世不再放手。
萧念稚坠入无缘之崖前,灵力不到两成,几乎是个凡人肉体,若侥幸从那地方出来,失去了记忆也是有可能的。
“是啊,我只有一个儿子,出去了,一会就回来,你要是来挑事的话赶紧走吧,我儿子挺凶的。”
扶艳睁大了眼睛,不相信地说:“师父,你,真的成亲了?”
萧念稚挥挥手,没回答他的问题,往屋子里走。
可明明那时互通心意才不久,说好了相守一生的誓言被自己亲手毁了,扶艳苦不堪言,脚下仿佛千斤重,想过去触摸萧念稚,心中却涌起一种惧怕,这种惧怕来源于形同陌路。
潜意识里扶艳不愿相信萧念稚可以放下一切娶妻生子过平凡的生活,他非要得到他的亲口承认,不然决不罢休。
“师父,你说过要和我在一起的,我不相信,你知道我会回来的对不对,你一定知道——”
话还没说完,谢卿从豹子寨回来不客气地打断他。
“喂,你谁啊,对着我家门口喊什么?”
扶艳回头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俊秀少年,心里忽然一沉。
真的成亲了?真的有孩子了?师父他……忘记我了?
谢卿不认识扶艳,自然看不明白这人眼神飘忽不定,时而悲恸,时而阴郁的眼神究竟想干什么,于是退后两步,双臂环抱于胸,道:“我从没见过你,你认识我舅舅?”
扶艳张了张嘴:“舅舅?”
谢卿点头:“对,就是萧宁,眼神不好的大仙,怎么,你有事?”
扶艳有些糊涂了,“萧宁是你舅舅?”
谢卿不知来人什么目的,但心大,继承了萧念稚行为做事一根筋,对着不认识的人将一切倒水似的全盘托出:“哦,不算是,我瞎喊的,反正他也不计较。”
扶艳心里存着期望,追问:“这么说,师父他没成亲?”
谢卿蹙了蹙眉,道:“师父?”
“叔叔他什么时候收徒弟了?”
……
扶艳诚恳道:“我是他徒弟,我犯了错,很久每来找他了,可是师父他似乎不愿意见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卿恍然大悟,绕着扶艳身边转了一圈,道:“原来是来求原谅啊,兄弟,早说啊,看在你是我爹徒弟的份上,这个忙我帮你了。”
扶艳两眼放光,嘴角终于上扬了些,高兴道:“真的?”
谢卿:“看你挺年轻的,和我爹认识多长时间了?”
扶艳:“有三十多年。”
“三十多年?!看不出来啊,你看着不就比我大四五岁?你犯什么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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