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来。”他说。
萧念稚满不在乎,眼含笑意,双手盛着的湖水移开,置于扶艳肩膀上方,缠绵含光般洒在他的肩上,动作极其孟浪又不妨看作是一种挑逗。
扶艳的肩膀本来受了几下鞭子,布屑残缺,红痕交错;萧念稚于他增添水光潋滟,倒有种蓬头垢面难掩国色的香艳。
扶艳怒瞪眉眼,张口就要开骂,不过让萧念稚抢了先,自我反省道:“我有病,我不好,我又轻薄你了,我该死,好不好?”萧念稚毫无道歉认错的样子,每说一句话都充盈笑意,好似在哄孩子般敷衍。
蓝湖艳漾,美人尚未出浴。
萧念稚眉笑盎然,扶艳忍气吞声。
在外人看来应是和谐的一幕,而只有当事人清楚两人之间是怎样的尴尬气氛。
南宫府人人知晓萧念稚爱美人爱虫兽,却唯独喜欢不来他这个貌美如花的徒弟。可能有徒弟是魔路继承人一因,然而大部分的原因在萧念稚身上,他古怪地脾气谁也琢磨不透,烈阳下钓鱼,下雨天不打伞,御风飞翔;连他自己未必能摸清下一步要做什么,更别说别人了。
自从扶艳来到南宫府,名义上他是萧念稚带回来的,实际情况中,萧念稚完美诠释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老话,他完全不管扶艳,甚至碰面都能毫不加掩饰自己对扶艳的厌恶。虽不打不骂,却也不管不问,连一个细微的眼神都不曾给过。
扶艳本和他们不是同道中人,来了这地,犹如孤羊误入狼群,竖起了全身的戒备,对谁都冷淡,不理不睬。
他年纪还小,在很多事情的处理上还未形成自己的判断,在魔路中,他的爹爹将他保护得很好,所以到现在为止,扶艳的观念只有谁对他好,他就对别人好。
可惜的是,南宫府里无一人对他好。
放细了观,萧念稚是话最不多但对扶艳影响最深刻的人。
明明是他将自己带回来,却那么地,不喜欢他。
上次刺萧念稚的那一剑,饱含着扶艳的这一执念。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法子折辱我?先对我好,再把我打入地狱。”
扶艳害怕姹紫嫣红背后的阴毒,他曾看过有人给了姐姐拥抱,转身刹那灌灵灭魂的一脸冷漠,那时的情景和此时无异,不过人却换成了萧念稚和他罢了。
萧念稚亲昵地在他额头上轻轻一敲,妄想驱除他脑中不安的想法。
“我是吃饱了撑的费心思去陷害你,你愿意我还不乐意呢,挖心思弄别人最费劲了,我懒,这事,不做。”
花言巧语也是萧念稚的为人风格。
扶艳接收到了额头上转瞬即逝的温暖,微微睁大了眼睛,却又不敢正面直视萧念稚,不确定问:“真的?”
“骗你是小狗!”他拍着胸脯保证的样子可爱极了,和先前的萧念稚判若两人,正因如此,给扶艳的感觉太过漂浮,放入手中总有随风飘散的错觉。
“可是你从来没有睁眼瞧过我,我以为你把我带进来,会对我好的。”
“现在的我和先前的我不是一个人,你就当现在的我这一刻是将你带回来的人,我会对你负责的,好不好?”
什么南宫府仙君最不喜欢自己貌美如花的徒弟,他从现在开始就要昭告天下人,他萧念稚要把扶艳宠成自己最喜欢的徒弟,没有之一。
扶艳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就算是家被这个人毁了,就算从此以后的路会艰难无比,他本来坚强防备,对所有一切人和物都冷眼相待,可他的心在这一刻破开了一丝裂缝。
他姐姐曾告诉过他,就算我们身份不太光明,自小足陷淤泥,不能天空之下昂首披星戴月,但以后总会有一个人,会不计你的身份,不管流言蜚语,都会一辈子在你身边,为你放弃所有。
所有……那是多不切实际的存在,他不想求萧念稚的所有,他只想求现在的片刻安宁。
“一辈子——可以吗?”扶艳仰着头,眼里有星点水光。
“流年似水,刻骨铭心。”
萧念稚发誓。
一个誓一个结,一眼望穿一世情缘。
他们原先如世间漂泊的浮萍,而情爱到后来才明白相依相偎之时早已存在。
给扶艳治疗了身上的伤痕,萧念稚用掌心烘干了他被水浸湿的头发,说道:“背你回去好吧。”
扶艳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撒起娇来:“要抱的,好不好,师父。”
萧念稚精血往头上冲,这声师父喊得他心痒难耐。他在自己的世界孤身一人,福利院工作的,和小孩子接触多,但真正和自己交好的一个没有,故有人这样亲近的叫他,萧念稚觉得枉死一次值了。
他笑着说:“在我们那,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会挽裤腿下田插秧了。”
扶艳双手勾住萧念稚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像猢狲一样,好笑又惹人怜爱,他的呼吸吹在师父的耳后,清晰问道:“师父那儿是哪儿?”
“一个天更蓝,水更清的地方。”文明社会文明人,但少了点古朝的韵味。
“我可以去吗?”扶艳眼里亮起期待的光芒,他真的很想去师父的故乡,那一定是全天下最美的地方。
“好啊,”萧念稚一股脑答应:“等你长大些,武功再精进点,你就可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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